我和胖子同時面面相觑。
我們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向那些空洞的青銅人臉。
"這他娘的是個編鐘陣列!"胖子突然亢奮地指着青銅壁上錯落的人臉,"你們仔細看這些凸起的人臉大小——最大的直徑差不多半米,每往下往一排或者往右一列就縮小五公分,對應宮商角徵羽五音!"
胖子完全把我的心裡話給嚎了出來。
硫磺蒸汽在青銅壁上凝結成水珠,順着人臉空洞的眼眶滑落。關金烏的藏獒突然對着青銅壁狂吠,獠牙間噴出白霧。我這回也鼓起了勇氣,伸手觸摸距離我最近的人臉。
其實真的靜下心來,還是能感覺到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仿佛有某種無聲的音波在青銅之間遊走。
我的大腦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我爺爺家的那個青銅編鐘。
也想到了我小時候敲着玩兒挨過的一頓毒打。
當然了,挨打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爺爺教着我玩兒的那個音律。挺模糊的記憶了,我也确實不敢拿小時候玩兒的東西來賭我們三個人的命。
我更加擔心的是一旦敲錯了,會不會引發某種特殊的機制,讓我們三個人除了在這裡被活活憋死之外,噶掉的更快。
胖子見過一臉難色,就讓我不要猶猶豫豫的,他說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不是糾結的時候,有什麼命運是比在這裡被活活蒸成包子更讓他不能接受的呢。
我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告訴了胖子。
我音律還是挺好的,跟胖子大概描述,或者說是大概跟他哼了幾個音節。
這回輪到胖子一臉難色了,他說他博古通今,對于古音律确實也有所涉獵,但是這什麼玩意兒,跟跑調了一樣。
我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胖子急忙又說如果我沒跑調的話,這個鬼東西他确實也沒有聽過。
"試試吧,我覺得老爺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教一個小毛頭孩子這東西,"胖子心大得很,他毫無顧忌走到最左邊用匕首敲擊最下面一排最大的人臉,青銅發出渾厚的"宮"音,"我數過了,總共九排,每排九張臉,暗合北鬥九星之數。這确實不是簡單的裝飾,而是個需要按特定順序激活的聲波機關。"
胖子的意思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反正看着局勢,我們怎麼按那青銅人臉,也沒有什麼冷箭之類的放過來。
重任就交接給我了,這也是我沒有料到的局面,壓力很大,我越是想拼命回憶那個青銅編鐘的順序,就越是感覺腦袋被這熱水升騰起來的蒸汽熏得暈暈沉沉。
我有點急了。
但接下來突發的情況根本沒給我繼續着急的機會。
滾燙的溫泉水突然翻湧,數具白骨從池底浮起,仿佛有指引似得,奔着我們就過來了。
我們不用多認真就能觀察到規律,那些骷髅的指骨都詭異地指向同一個方向——第三排左數第四張人臉。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關金烏突然動了下,他一腳就踩碎了一顆頭骨,碎裂的牙齒間滾出一枚青玉簧片,在硫磺水中發出幽光。
這個時候溫泉水已經漫到我們的腳脖子了,很熱。
但我身上卻莫名發冷。
"是哨片!"胖子撿起了那枚青玉簧片,"這些死者都是祭品,他們被割舌前含着這個......"話音還沒有落下,整個青銅壁突然發出共鳴,所有無眼人臉的口部都裂開了細縫,噴出灼熱的蒸汽。
我差了一點點才躲開了,不過能明顯看到我的頭發被那蒸汽都燙得卷曲了起來。
“我了個去,免費燙頭呢還給他莽爺爺我!”胖子手電筒的光束掃過青銅牆壁,隻見密密麻麻的青銅人臉在霧氣中扭曲變形,仿佛有一千一萬個厲鬼即将破壁而出。
胖子叫我趕緊想,他說實在不行試錯也行,試他大爺個九九八十一遍,總有一個得成功吧。
我心一橫,也不再猶豫了。
本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就不多了,這人臉最高的還挺高,我們能按上一遍就不錯了,想那麼多幹啥,再多想現在可不是被蒸成人肉包子了,是要成人肉餃子了。
可正當我準備開工的時候,一直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的關金烏卻突然動作了。
他抽出匕首劃破掌心,将血珠甩向青銅壁。血水觸碰到金屬的瞬間,七張人臉同時亮起暗紅色紋路,組成北鬥七星的形狀。"不是九星,是七星帶兩隐星!"他因為已經在用力往上攀,聲音有些發顫,"我見過之前的記錄,好像提到過這種機關,還需要以活人血為引觸發一下啟動機關。"
劇烈的震動再次從腳下傳來,溫泉水開始劇烈地沸騰起來。我和胖子也都跟着關金烏先攀了上去。
關金烏快得很,抓起玉簧片按在第五排中央的人臉上,青銅表面浮現出蝌蚪狀的銘文。
他明顯松了口氣,我和胖子也都大松了口氣。
我說實在的還是頭一回感覺這小孩兒這麼有用。
胖子就叫我指揮他倆,眼疾手快的,依次拼了老命地去按那青銅人臉,古老的金石之音在密閉空間裡交織成詭異的旋律。
第一遍是沒成功,這會正常在下面的話,溫泉水其實已經漫到我們的腰那兒了,溫度也更高。
我們仨臉都是通紅的,眼前也都是模糊的,關金烏的獒因為體型太大,在那個青銅人臉上明顯撐不住,這會兒是飄在溫泉水上的。
這下子關金烏也沉不住氣了,叫我再快點。
胖子就叫他别催,他說真不行了咱還能吃狗肉。
我覺得胖子應該純粹是為了刺激關金烏的獒,它也跟聽懂了似得,算是争了點氣,又勉強爬過來了。
其實對于第二遍能不能成功我的心裡也沒有半點底。
隻是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這下子是成了。
左上角最大的青銅人臉突然裂成兩半,露出了黑漆漆的甬道。
說窄也不算窄了。
胖子連連誇我靠譜,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差點給我人拍下去。
不過倒是給我人拍精神了不少。
胖子嘴裡一個勁兒地感謝我爺爺,說以後我爺爺就是他爺爺,逢年過節什麼的隻要有他一口吃的,就絕對給我爺爺貢上去。
胖子這滿嘴跑火車的。
我大叫着讓他别貧了,我們仨齊心協力先把獒送了過去,接着又一個個匍匐着鑽了過去。
我這會兒子感覺我其實已經快半熟了。
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有想甬道裡還能再冒出什麼難整的東西,一門心思的我們就想着從這兒跑路了。
這絕對是我們仨最心無旁骛的一次,我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少說也得有四十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