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

在他把注意全都放在前方戰線的時候，代表那台機甲的信号已然在屏幕上消失，卡洛斯的三台機甲悄無聲息地繞過戰場，在奧康納意識到不對勁之前就炸毀了他的秘密武器。

就好像是他完全知道奧康納的機甲将會出現在何時何地，甚至比奧康納自己知道的還要早，不知不覺間，奧康納原本整齊的隊列被他割裂分散，變成以多勝少的穩妥戰局，而卡洛斯也沒因為占了上風就被沖昏頭腦，他冷靜地調度手下的隊伍，在對他有利的地方以奧康納意想不到的方式對其進行痛擊。

他看進了奧康納的思維，所以預判了他的每一個舉動，包括奧康納為了防他以一換一，在出發點藏了一台機甲。

他完全想錯了我，卡洛斯漠然地想。

正因生于微賤，正因父母都死于戰争，他才更明白人命的可貴，即便隻是模拟指揮，他也會當作真實的戰鬥對待，不會浪費每一名士兵的生命。

慎重地做出每一個決策、以最小的犧牲打赢每一場戰鬥，這是指揮官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

屏幕上代表奧康納指揮的機甲的紅點越來越少，勝利在望，一幕幕在卡洛斯腦海裡匆匆閃過。

對于他而言這次的決鬥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是為何他站在澤菲爾面前請求他的幫助時心跳那麼劇烈，心情又如此迫切？

為了在決鬥中取勝？為了貫徹自己的道義？為了變得更強？還是，為了和那個人有更多的交集？

這一整天裡，他幾乎沒有一刻不暗自期待着澤菲爾能親自來見證他的勝利，但從他來到決鬥場的那刻起，他便明白那個人是否到來，是否注視着他已經無關緊要。

奧康納隻剩一台機甲，縱使自爆也無濟于事。卡洛斯面前的屏幕冒出代表勝利的煙花，他的面容被流光溢彩的屏幕照亮。

他的眼前浮現出澤菲爾雙手扼住他喉嚨時，臉上那似哭似笑的表情，不知此刻那個人沐浴在星光閃耀的夜色裡，又是怎樣的神情。

比起得到你的注視。

我更希望你可以一直笑着。

艾瑪·蒙特貝洛校長步伐匆匆地從教師宿舍走出來，她臉上輕松平靜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嚴峻表情，沒有人在即将入睡時接到維爾塔斯聖殿的緊急傳喚後還笑得出來。

校長辦公室的門大開着，門外十幾人身穿聖殿白袍一列排開，延伸進走廊的陰影裡。

她沉默地敲響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在得到進入的許可後，她邁步走進門内。

大門通向一間小型會議室式的房間，對面的電子屏幕投放着今晚在，圓桌旁安置着幾把黑色的扶手椅，隻有最前面的一把椅子裡有人，而且背對着她，象征教皇身份的華麗紅袍袍角拖到地面。

“剛接觸模拟指揮就能打敗奧康納家的兒子嗎？看來神使所言非虛，這個平民少年真的是能夠拯救我們人類的「神之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椅子深處傳出來。

“聖座。”蒙特貝洛校長走上前施禮。

哪怕來人是全星系頂級學校的校長，正教教皇阿勒克托也吝啬于正視她，而是盯着屏幕畫面侃侃而談，嶙峋雙臂浮誇地在空中飛舞：“看來維爾塔斯神還是眷顧我們人類的，噢，還有一件意外之喜，我們局面上的新卒子…你已經把地下室的那台機甲交給薩默斯家的那孩子了嗎？”

“是的。”蒙特貝洛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在教皇的命令下，她沒得選擇，能做到的隻有趁聖殿疏于監視時做一些手腳，把「哈迪斯」機甲破壞到絕無可能修複的程度。

“很好，要不是聖殿監測到他通過了設在你們學校安全裝置裡的小機關，還不知道這一屆的新生裡居然有「哈迪斯」的适格者。”

“請您三思，他隻是一個無辜的學生。”

阿勒克托不屑于答話，灰色的瞳孔中散發出冰冷的視線，

“星際指揮學院不受任一國家管轄，聖殿沒有資格監視我校的教學活動。”蒙特貝洛不由得提高了聲調，因為阿勒克托那漠視一切的态度實在是讓她厭惡。

“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容易同情心泛濫，就算當上了校長還是一樣，”阿勒克托教皇把頭轉向她，面帶微笑，但冷酷和輕蔑卻始終未從他眼中散去，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個情緒化、歇斯底裡的女人：“人類為了徹底消滅那些蟲子已經付出了多少代價，哪怕是大貴族的兒子又怎麼樣，能夠成為「神之子」的墊腳石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

“你說聖教沒有資格監視你的學校？你錯了，維爾塔斯至高神注視着一切，作為神的眼睛，聖教有權監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