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愈加往南，耳邊起起伏伏的、有規律的擊打聲就愈加明顯——不可能是亞空間的靈能影響，往【無魂者】的身體裡面灌靈能就像往一個沒有底拖着的水壺灌水一般。吃力不讨好從來不是亞空間的作為，這更像是某種電磁波對大腦的影響。伯爵想到此，忽然想起暗王這個絕對稱不上稱職的領導在亞空間做過的瘋狂嘗試。

電磁波，有規律地誤導大腦形成富有節奏的擊打聲……賽博勒克斯？如果是它倒是有點可能，但在新一任的白晝之主登上阿蘭德的王座之後，賽博勒克斯應該已經陷入沉睡近五個千年。而在那段亞空間極為動蕩的年代都還未蘇醒的存在，不太可能在現在的時間被喚醒。

——還是肉/體因為狂奔導緻耳膜過度振動，以至于産生“幻聽”可能性更高。伯爵用着在邊緣星系都稱不上科學的理論試圖證明。這位紳士相比于科學，顯然更喜歡人文類學科，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一本被遺忘了許久的古書裡面找一個名字。

或許現在他該好好為之前對新一任的白晝之主的嘲諷道歉，取消對巢都星球運輸載具可真是一個好主意，不然在趕路的同時還要躲避在巢都狹窄綿延的街道躲避摩托可會把趕路速度降低一大截。

南部靈能散發的惡臭更加明顯了，伯爵越往那個方向越感覺自己進了一個糞坑——如果艾德還醒着，或許比起他吃屍體澱粉塊更好笑的是他現在的表情——一臉明顯至極的嫌惡，毫無紳士風度。

如果是那個喜歡叽叽喳喳的小子，或許現在就該狠狠否定他用艾德蒙·唐代斯的這個名字，大概還伴随着止不住的笑聲。但那個小子還是一睜眼就發現他自己還在堕落的床鋪更好……伯爵計算着解決當下情況的時間，計算着從南到東，再趕到地心處的時間。

如果來得及的話，艾德蒙·唐代斯很樂意幫那個混小子回去。伯爵這樣想着，繼續向亞空間深處那個毫無意識的存在獻出了自我的一部分，他一向不喜歡違約——每個人都該在自己的時代好好活着，那個混小子就該好好被他爹媽揪着耳朵痛毆一頓。

……而不是跟着他這個一隻腳踏進死寂君王領地的将死之人開着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玩笑，更不能用着這具已經被暗王盯上的軀殼在這個世界走向死寂的貪婪的嘴裡。

一個已經被道德馴養的天生暴徒，一個過于天真的小孩。他就不該被該死的白晝選中，被那個該死卻還沒死的軀殼選擇——艾德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廢物，他就該在那個時間堕落下去，吃着比屍體澱粉營養更低的食物，玩着連投影都沒有的古董遊戲，該死地堕落下去，直到老死。

伯爵想着那個讓人頭疼的家夥，恨鐵不成鋼地輕嗤了聲，在内心詛咒着沉睡在這具軀殼裡的懶惰而懦弱的家夥。

每個人有每個人必須反抗的命運，隻有***的懦夫才會把自己的命運丢給别人。他，一個犯下滔天罪行的惡人，一個葬送無數生命的幕後黑手，好歹保留了全部作為人類的擔當，**的，他艾德蒙·唐代斯永遠不會像那個僞神，那個被命運逼瘋的蠢蛋那樣選擇相信别人——一個天真善良的小孩！

“你***的，艾德，你到時可得好好謝謝我。”伯爵在罵了句即使以邊緣星系俚語來看都過于肮髒的話，速度不減地朝着南方前進。

不，算了，他沒有像那個僞神，那個好色的第一軍團軍團長那麼虛榮。這可真是***，邊緣星系三日遊可不像那些專供貴族和僞神的使者的行宮星球那樣美好，艾德那小子最好什麼都不記得更好！他，作為一個窮兇極惡的被捕通緝犯，**的，他可不想聽到或者看到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子嚎啕大哭的傻樣。

伯爵在内心粗鄙地說個不停，他知道這次的行動或許和他之前刺殺那個相信預言的蠢貨一樣危險，一樣有可能有去無回。

【永夜】一系的瘋子不留後路。

伯爵想着那些超脫者時不時對【永夜】一系的诽謗，忽然覺得有些道理。或許他也該聽聽弄臣的建議，給自己留下一條除了功成身退就是功敗身死以外的路。去他娘的，他在心裡不屑道，他本來就是個喜歡玩命的賭徒。

這次，艾德蒙·唐代斯依然選擇用自己的自我做賭注，他從沒輸過，這次也一樣。

在雅達利三号星球動亂之後，伯爵歸來，旅客歸鄉，一如那本古老的通俗小說所言。伯爵最後一次在趕路途中跳躍，他跳到了高牆之上，鳥瞰巢都底層南部。

層巒疊嶂，一條條像是正在蠕動的蛆蟲一般的，泛着粉色真皮層一般色彩的，甚至有些還會向心髒一般跳動的房屋堆疊。

隐天蔽日，這些該死的被感染者堆疊的正常人的屍體已經接近了用來分割巢都底層各個區域的，在衆多以分隔為作用的高牆中最高的一面牆的頂端，他的腳下。屍體腐爛的氣息伴着靈能影響而顯示出了黑色飄逸的煙霧，幾乎将整個南部覆蓋。

如果不是他會一些利用恒星運動大概判定時間的方法，這大概是正午。如果是那個不相信科學的預言蠢蛋在這裡，他大概會認為現在還是黑夜。一輪藍白的恒星挂在天際，被黑霧将光芒掩蓋，隻剩下一點模糊的輪廓。用艾德的家鄉話來說大概就是：“若非亭午夜分，不見曦月”。

巢都底層南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