玷污了純潔的命運絲線,
讓強權者開始破裂,
讓獨行者得以完成複仇的偉業,
讓無智的夜幕得以降臨
即使代價将是鮮血,
——弄臣和獨行者共同的。】
【在強權者的手上,
正輕輕捏着一顆很小的星星,
裡面有一個沉睡的人,
一個死去的人,
你仔細看去,
那是——
你自己。】
希亞怔怔地看向天空,直視着那一輪似乎要焚燒一切的蒼白恒星。
她不在意那是否是真實的,因為亞空間本身也無法用感官确認。高懸于高空的,又或者該是亞空間的投影,那顆淡藍色的恒星,那顆泛着蒼白光芒的恒星似乎頗為人性地朝她落下了一道漫不經心地一瞥。
按照教義,這就是白晝之主的化身之一,記載中萬千高能天體的主人,不朽的統禦者和領導者,鐵腕的蒼白皇帝……她知道高呼神名是為不敬,便回憶着過往記載地皇帝會見老元帥的壁畫,謙順地低下頭。
但恒星又很快速地消融,被黑色絲線纏繞到接近熄滅,就像被不知名的緻幻劑颠倒了大腦的語言控制中心一般,一個提燈老妪正緩緩現身,朝着她伸出了由黑色細線構成的手,輕柔地将她扶起,如同傳說中人造子宮尚未誕生前的母親一般。
老人幽深地看着四周明明滅滅的星星,用黑色的絲線将他們盡數連接,良久才問道:“如果我沒看錯,你應該叫希亞·瑟克斯,來自星際曆第三萬兩千年的後人,請你告訴我,在這一萬多年裡,是否有廣為人知的天才出現。”
“抱歉……我隻是個普通人,我出生在一個巢都星球,我、我對此一無所知。”希亞看着眼前的存在身側的黑線似乎抽動得更加劇烈了。
“也就是說,一萬年過去了,阿蘭德和祂的後人竟然連每個人受教育的權利都沒有實現。呵,如果我沒記錯,早在人類尚未踏上星海之前,在古地球上已經有了這樣的國度——而現在,嗯?”和老者外表并不符合的空靈聲音愈加嘶啞,單單聽起來,似乎質疑,憤怒,疑惑,悔恨在頃刻之間将老妪壓垮,但老人卻隻是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她:
“或許我們需要做個等價交換,别急着拒絕,說不定裡面有可以幫你的朋友回去的知識。”
饒是希亞過去整日被警告不要信任亞空間的任何存在,聽到這,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一瞬之間,剛剛所見的景物已經改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紙張,其上時不時分布在文字中的各種奇形怪狀的類似音節字母的怪異符号,以及一些和星際語文字相似構造的字體。
雖然和現如今的星際語有所區分,但希亞也能勉強讀出一些段落,或許這還有那個古怪的亞空間老妪的影響。
如果忽略那些看不懂的各種符号,它的大體含義如下:
“緻我的摯友,親愛的阿蘭德:”
“即使我們曾經存在着很大的矛盾,現在也有着無可消磨的嫌隙。”
“為了人類的未來,我希望你能再次和我探讨。”
“我首先聲明,我的建議和對于家鄉的感性,以及因為記憶中的過度美化的錯覺無關。”
“我認為漢語是最适合作為此後通行星際的語言,它足夠精确,也足夠簡練,更富有美感,雖然這門語言或許在當下學習有些困難,但如果将其镌刻在基因記憶裡,那将是個抵禦亞空間扭曲的完美手段。”
“此外,請務必不要忽視基礎物理研究方式的重要性,雖然現在你們已經把該死的靈能列為了優先開發資源,但我認為隻有現實和物質的方式才是最好的發展手段,即使靈能可能會在短期内帶來明顯的收益。”
“你我都清楚靈能的随機性,這和尚且能用統計學原理計算概率的量子相比,它顯然屬于以當前科技水平絕對無法預測和估算的範圍内——不論是作為一個觀測者直接觀察還是計算概率。”
“通過一系列的考古發現,我想繼承前代文明的知識并将其改進應該是最合适的手段,雖然相比靈能會在短期内進展緩慢,但從長遠來看,這是最好的一種方式。”
“另外,阿蘭德,我不希望看到你可能的回信裡面的有關‘時間緊迫’的一切詞彙和暗示,我已經踏上了另一條屬于‘物質’的道途,如果付出一些代價,我可以牽制亞空間大約一千年。”這一段話的筆觸明顯有些潦草。
“最後,即使我們的意見完全沒有達成一緻,我也希望你能告訴我目前亞空間的現狀,你知道的,我現在的狀态被亞空間警惕。如果是為了人類,即使我們的分歧已經難以消去,我也願意做出犧牲——即使是支撐我走到現在的理想。”
“希望你最近一切安好,我也認為像你這樣的禍害大概會一直活着。”
這張紙之下,是另一張相比于此前的信更加精美的潔白紙張。
在這封信裡,已經有了些現代星際語的特征,相比于上一張幾乎半數都是各種字符和未知數字表達方式的泛黃紙張,這上面的字體是标準的,微微傾斜的漂亮連體字體:
“緻我的摯友,我的半身,第一位先知香女士:”
“我對之前發生的悲劇深感遺憾,我也認為你大可不必在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我已經完善了‘白晝’道途的絕大部分,此外,我也開始逐漸細分目前‘裁決者’道途的各類不同的靈能流動的種類,我認為就以我本人的體感來說,至少‘先知’‘裁決者’‘異種’三個道途應當被細分為更多的道途,這有利于未來人類對于靈能的使用。”
“關于你的建議,我深表遺憾,現在時間已經不多,而且‘母巢’和‘未知機械體’似乎有蘇醒的趨向,如果按照十年前我們的估算的人類發展最短所需時間,未來迎接人類的或許隻有在一萬年間的文明倒退。”
“你的犧牲已經足夠大了,我想僅僅用你過去的友人的身份——希望你能再次加入‘白晝’的行列,為了人類,也為了你自己。”
“在一切開始的地方,在雅達利三号的地心,我們最初相遇的地點,我找到了足夠讓非超脫者回到原有時空的方法。”這段話的下方被劃了兩道橫線,表示強調的作用,但按照橫線的粗細,這應該不是阿蘭德的筆記,應該是香女士收到信之後的行為。
“我想你很清楚你目前正在研究的道途的不可控性,這甚至遠超亞空間帶來的破壞。即使這真的有助于創造一個完全由物質構成的宇宙,但這樣做的風險也太高了。”
“按照我們之間短暫的相處過程來看,你同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人類未來能夠有更好的可能,我也願意做出一切犧牲。”
“我在邊緣星系的‘起始點’等你。”但尚未被希亞注意到這句話的時候,那位以提燈老妪形象示人的存在就将她移到了另一個時間段裡。
畫面又跳轉了。
那位老妪将她的手放到了現在看起來過于遙遠的雅達利三号星的輪廓上,堪堪将遠處的星球遮住:“你想讓迷途的旅人回鄉,也就是說,你想讓旅客回到‘起始點’附近。”
“你在我的記憶中見證了‘起始點’的出現,也得知了它的位置。”
老妪頭部層層纏繞的黑線微微散開,大概算是眼睛的位置發出淡金色的柔和光芒:“真相值得讓人付出一切代價,這是‘白晝’在你的血脈中刻下的法則。現在,交易成立。”
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手腕,或許這也是她原本的目的。
皮膚被小刀割破的細微響動傳來,但疼痛并未緊随而至,但她看到了從她體内溢出的鮮血之中正開始燃燒的金色火焰。
四周的一切似乎正在漸漸變得模糊,名為希亞·瑟克斯的實驗體到底是完成了最初被創造的目的——作為祭品,作為一個容器。
她對剛才的一切稱不上憤怒,更談不上憎恨,隻朝着天空點了下頭,無聲地訴說着她的願望。
神靈回應了她。
但不止一個。
晝與夜同時降臨到了這顆脆弱的星球之上。
【我們和罪人共同見證了白晝的降臨。】
【也許弄臣最開始做出的預言是正确的,白晝終将坍縮,唯有罪惡永存。】
【請允許我做出這樣主觀的評價,請讀者體諒見證過那場戰役的幸存者的幻覺。死者複生,白骨生肉,一切似乎都在教唆者到達靈能波動最強烈的那個地點後發生了逆轉。還請讀者注意,我總覺得我已經瘋了,從踏上這顆星球開始,從格萊特雅響應了雅達利三号求援後開始。】
【作為史官,我必須得再次提醒,我現在的記述,我此前在雅達利三号的一切記述,可能會是亞空間幻覺的一部分,這一切的文字都缺少能夠斷定的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