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掏出那張身份證明看了看,掀開窗後陷入的日光照亮了黃紙背後的一些符号,它們閃着瑩瑩光亮。翻過來倒過去看,這些符号更令人困惑了。尤其是轉着看這幾個符号時,不知是不是缺少睡眠,走動起來我竟有些眩暈。隻能坐在床畔,待這種感覺稍微平緩後出門下樓。
不是不想再多休息一會兒,實在無法讓自己的肚子再咕咕叫下去。
剛入座,就聽到靠門的桌子有客在喊來碗陽春面。小二麻利地朝後廚喊一聲,招牌陽春面。立刻激起了我對于所有古裝劇中江湖兒女的共同回憶,有錢沒錢一定來碗陽春面,有條件的再點半斤牛肉。
前者小二利索地安排下去,後者他驚慌地打斷我連聲說這是違法的,店裡絕不像那些不守法條的野店出賣牛肉。包括櫃台後打算盤的帳房先生,大堂裡正在跟人閑聊的負責人都是先慌亂,再一臉正義地斥責我。連後廚的師傅都掀了簾子,舉着刀出來激動地讓我看他這刀上是不是絕對沒沾過任何一頭牛的鮮血。什麼都看不出來的我隻能連聲說自己點錯了,其實是要問有沒有油肉——我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而因為近音以緻被誤解了。
整個大堂沉默很久,大家才都好似虛驚一場一樣,虛僞地表示主要是都把法條時刻放在心上,彼此勉勵一番後,他們終于各回各地。又如一開始那般,做起自己的事情。
但重新坐回座位,擦掉額頭虛汗的我不禁有些後悔沒有像撤銷牛肉那樣撤掉點陽春面。經此一遭,我實在沒有信心,做飯大師傅會不會借着這碗面出一口惡氣。因此我面對端上來的陽春面發了幾分鐘呆,一是研究有沒有什麼肉眼可見的不明物體,一是糾結要不要下口。
最終我将面條挾到口中,吃到了淡淡的水煮面條味時。同樣淡淡的安心之意,在舒緩放松的我腦中,帶來了過去的某一段回憶。
“好想吃陽春面。”
“……”
“留着溏心的荷包蛋卧在充滿彈力的筋道面條上,面條吸收了高湯中的全部精華,入口鮮甜。好想吃,好想吃啊!”
“……”
“幹嘛不說話,吃過的人了不起嗎?”
侯卿掃我一眼,他同時略帶嫌棄地看了一下屏幕上的面道:“你的品味,太差了。”
“嘁,你肯定沒吃過。畢竟屍祖餐風露宿——”
“我确實不吃白水煮面。”
“什麼白水,那是高湯!幾天幾夜吊出來的高湯。”
“對,被面條吸收全部精華的白水。”
“哼!等我點到這道主食的時候,你不準吃。”
“我沒興趣。”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侯卿堅定地要給我點素面了,眼前的這碗陽春面跟之前那碗素面味道幾乎一摸一樣,隻是這家店味道更香一點。但再香的味道也無法掩飾它就是一碗水煮面條!我的雞蛋呢?高湯呢?鮮甜筋道無比美味的評價呢?
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我朝周圍看了一圈。發現點這碗面的人,都在西裡呼噜大口吃面。他們的外裝都很明顯,一看就是幹力氣活的。再看一眼菜單,這是店裡面最實惠又能飽腹的主食了。
我雙手合十說聲sorry。雖然怪了你很多,當然主要原因在你,但在面條這點上還是錯怪你了屍祖大人。
但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不再衣食無憂,不再有人斷後。我嘗試着把這碗面條吃完,直到實在撐得張不開嘴才放下筷子。
吃撐以後就更别想睡覺了,我走出客棧。打算在外面找找看有什麼營生可做,當路過昨天随手指的那幢房子。我擡頭一看,赫然三個大字——極樂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