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林賢妃?”
“她——賤籍女子,上不得台面。”
林賢妃的出身,聞皎略有耳聞。她是趙铎攻下南陽時,南陽城主獻上的親女,仔細算來,的确曾入過賤籍。
皇後身體抱恙無力主持六宮,便做主封林氏為賢妃,代為處置後宮事宜,聽說陟罰臧否頗為公允。
不說此事已過去多年,便是林賢妃為他生兒育女,如今協理六宮,也不該是如此評價。
……趙铎到底還是涼薄。
“陛下擡愛,臣感激不盡,隻是此為帝王家事,臣一介外人——”
趙铎不悅地瞥過她,語氣不容反駁,“如此說定了。”
臨淄郡王府四處挂上了大紅燈籠,
五間大門全開,正門黑金匾額下,管事喜氣洋洋地迎接着賓客。
王妃喜得麟兒,宴請了京中幾乎五品以上的所有官員。那些個達官顯貴,随便跺跺腳都是能讓京邑抖三抖的程度。管事不敢怠慢,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招呼着來賓。
“原來是鄭大人,小的得見大人風采,三生有幸——”
鄭燮笑看了他一眼,打趣了句“你倒嘴甜”便邁入側門去了。
披頭飛過來請帖,那管事手忙腳亂地在手裡颠了會兒才抓穩,打開一看,竟是魯國公的名諱。
知他跋扈的名聲,管事愈發小心,車轱辘似的往外冒奉承話,“國公爺!國公爺大駕光臨,我家王爺王妃不勝歡喜,隻恨有事不能親自迎接,請國公爺見諒——”
“好說!”
孫熊并未在意,手一揮,從肩輿上下來,直往那正門去。
管事心頭一跳,“國,國公爺——”
正門是給宗親留的,孫熊從此門進,叫旁人看到,不是下王爺王妃的臉嗎!
孫熊橫眉過來,“嗯?”
他本就生得五大三粗,黑臉羅刹一般,此刻怒目圓瞪,駭得那管事軟了腿,沒敢再出言。
“國公爺請,請——”
“哼!”
孫熊跨過正門門檻,大搖大擺地往裡頭去了。
趙铎坐在馬車内,見到這一幕,撐着膝蓋的手背已暴起青筋。
坐在下首的聞皎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疑惑地往窗外望去。
應齊嶽正抱劍與管事的說話,那管事視線往馬車投來,趙铎一把放下簾帳。
不一會兒,應齊嶽回來複命:“陛下,都吩咐妥了。”
趙铎嗯了聲,馬車被人從外打開,他經過聞皎,大步下了馬車。
趙廣昌與王妃候在外頭,屈膝向他行禮。
“不必多禮,今日家宴,朕是兄長來恭賀阿弟與弟妹。”
趙廣昌與他一塊長大,感情自不必說,當即道:“謝阿兄!”
王妃猶豫了一瞬,也道謝皇兄。
趙铎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嬰兒身上,奶娘是個有眼色的,拍了拍孩子的背,恭敬地将那嬰兒遞過去——
趙铎熟練地接過孩子。
他有許多孩子,皇後生的,林賢妃生的,還有其餘妃子生的,對抱孩子并不陌生。
餘光瞥見聞皎,趙铎似想到什麼,朗聲對她道:“來,你過來,抱一抱這孩子。”
聞皎愣神間他竟抱着孩子親自過來了,隻得伸手去接,卻不知要怎麼抱。
“呵——”趙铎自肺腑間透着愉悅,教她放平雙手隻管接着。
“臣怕孩子摔了。”
趙铎自己不會生,不懂人家孩子娘的憂心。聞皎如是想着,果見臨淄王妃一臉擔憂之色。雙臂更是僵在半空,緊緊捧着那孩子一動不敢動。
就連孩子爹臨淄郡王趙廣昌也難得正眼瞧她。
那嬰兒睡得正香,被颠簸着吐出口水,勉強睜開眼——
趙铎捏了捏孩子的臉,指腹上的扳指刮過嬰兒鼻頭,摘下遞予王妃。
“我大梁以武立國,朕将這扳指送他,将來接替他父王,為朕開疆拓土!”
臨淄王妃喜不自勝,“謝陛下!小兒得陛下此言真是天大的福分!”
“哇——”
孩子啼哭起來,聞皎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與平日裡氣定神閑的模樣反差極大。趙铎終于放過了她,示意王妃抱走孩子。
兄弟倆往王府設宴的正廳去,邊走邊聊些家常。
“取名了嗎?”
“未曾,臣弟鬥膽請皇兄為小兒賜名。”
趙廣昌雖與他情誼甚笃,卻再不敢真以“阿兄”視他,微微駝着脊背,侍立在趙铎身後半步的地方。
“朕文采不好,聞皎,你來取。”
趙廣昌不動聲色地投來探究的目光。
若他沒看錯,方才聞皎是從陛下的馬車裡下來的。
一會兒要她抱孩子,一會兒要她取名字,真是應了朝中說她聖眷日隆的傳說。
想到自己的孩子竟是要由聞皎給取名字,趙廣昌有些許不快,隻是礙于趙铎威勢不敢表現出來。
趙家在趙铎這輩,男兒名中多帶金字旁,下一代則多以水字旁命名,取五行金生水之意。
“王爺王妃在太平之時得此麟兒,可見這孩子是個有福的,添字如何?”
趙廣昌嘴一撇,正要婉拒,趙铎已笑起來,“好,多子多福!人丁興旺是我家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