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酌放好書包,手中捏着筆,視線落在卷子上,但不論怎麼看,腦海中都存不住東西,有的隻有耳邊不斷循環的那句“抱歉”。
抱歉什麼?
該說抱歉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沈書酌握着筆的手指用力到發白,直到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傳來,沈書酌才發現自己手中的筆斷成了兩半,坐在他前面的謝司甯脊背顫了下,最終沒有轉頭。
沈書酌平靜地用紙擦去烏黑的墨水,動作之間小心翼翼的不像話,好似生怕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弄髒一樣。
一整天枯燥的課程結束。
謝司甯在看到今天是沈書酌值日時,收拾書包的動作慢了下來,教室裡的同學已經走得差不多,隻剩下與沈書酌同為值日生的幾位,與磨蹭到現在的謝司甯。
窗外天色在等待中完全暗了下來。
謝司甯背着書包靠在教室後排的門框上,琥珀色的眼睛看向沈書酌,跟随他的身影一點點轉動視線,直到沈書酌打掃完班級,謝司甯才轉身離開。
樓梯間的腳步聲一前一後。
謝司甯聽到了,卻沒有轉頭。
·
之後幾天,謝司甯和沈書酌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這般,看得王磊津津有味,甚至時不時還要點評一下兩人之間“畸形”的友情。
謝司甯對此熟視無睹。
直到高二下學期期末考的最後一場考試結束。
站在考場外的謝司甯轉身朝王磊點了下頭,約定好了之後幾天的行程後,拉開車門便打算離開,卻被人喊了名字——
“謝司甯。”聲音低啞耳熟。
謝司甯愣了下,轉過頭,看到已經走到他面前的沈書酌,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聽沈書酌說:“給你。”
他遞出一件校服外套。
洗得很幹淨。
謝司甯頓了下,伸手接過,如果不是沈書酌今天送過來的話,他或許早就将這件校服忘在了腦後,擡眸,謝司甯看着面前的沈書酌。
校外人聲嘈雜,藍天綠葉,無數焦急等待着孩子考完試的家長站在校門口,及時給出了考場的孩子送上誇獎和水。
沈書酌穿着簡單幹淨的白T,獨自一人站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謝司甯低頭望着自己手中的校服外套,張了張口,對着沈書酌的這張臉卻說不出來一個字,猶豫許久,才道:“謝謝。”
沈書酌:“不用。”
語罷,他轉身想走。
謝司甯及時開口問:“你暑假有什麼打算嗎?”
沈書酌:“再看。”
謝司甯猶豫了很長時間,那句“那你來給我當家教吧”始終沒有說出口。
明明在時間的過渡下,他已經不再對沈書酌非人類的身份感到抵抗和恐懼,可明明隻要主動說一句話,就能消解他們之間古怪的氛圍,他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像在别扭。
可他能别扭什麼?
更何況還是跟沈書酌。
哪怕回家的路上,謝司甯都沒有想明白。
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台前,看着花盆裡已經生長得極為粗壯的藤蔓,謝司甯伸手輕摸了一下它的小葉子,自言自語說了一會兒話。
這段時間以來,每當謝司甯在沈書酌的事情上有了些糾結,都會在藤蔓面前說上一說。
8806:【他聽得到。】
謝司甯面不改色:【我知道啊。他要是聽不到,我幹嘛要說?】
8806:【……】
8806這些天裡,能夠感受出自己的宿主在嘗試改變角色的人設,卻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它看來,宿主隻要完成拯救反派的任務就好了,為什麼要大動幹戈的嘗試改變炮灰的人設?
很吃力不讨好的一件事情。
8806不懂。
可每當它嘗試去問謝司甯,都會得到宿主平淡的一句:【怪物也是人。】
被人精心栽種在花盆裡的藤蔓聽完謝司甯的話,小幅度晃了晃身體,等人再看去,卻又隻覺得好似是自己眼花。
直到暑假的第二周。
早上十點。
謝司甯躺在床上,室内空調溫度打得很低,昨晚與王磊打了一晚上遊戲的他睡得迷迷糊糊時,聽到房門被人敲響的聲音。
不耐煩地睜開眼。
穿着睡衣,謝司甯滿臉困意的下床打開了門,“誰啊?”
沒人出聲。
謝司甯擡眼看去,隻見穿着白襯衫的沈書酌站在他面前,五官立體又精緻,過于蒼白的皮膚令他周身圍繞着冰冷的陰郁感,很帥,可這也改變不了他是沈書酌的事實。
沈書酌看着謝司甯的眼睛,“我來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