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不大的磚紅色八仙桌後,男人一身棕色衣服,背對而立的脊背略顯彎曲。
“您好,我是俞芷。”俞芷微微颔首。
男人聞言轉過身說:“許久未見,小俞大夫您好。”
是記憶深處一張熟悉的面孔,确實過去許久,幾年間男人臉上多了幾分飽經風霜的痕迹,皮膚也變得黝黑。
俞芷斂眸溫聲:“張先生,我早已不是什麼醫生大夫,叫我俞芷就好。”
張大偉唇角多了一抹複雜的笑:“那也不用客氣,再次向你自我介紹,我叫張大偉,是小強的哥哥。”
昨晚收到以張大偉的名義相約見面的信息,男人在短信上明白要求隻會單獨見她一個人。
俞芷思來想去掙紮很久,還是做出了今天這個有點冒險的單刀赴會。
“請坐吧,我們一時半會估計結束不了。”張大偉坐在了長凳上。
“呃...可能我不能在這裡久待。”俞芷輕咳了聲,面露難色。
“是樓下那群人?”張大偉挑了下眉。
俞芷聞言一怔,她沒料到張大偉如此說,急忙道:“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請張先生放心,他們不會進來的,我并未與任何人透露我今天是與你見面的消息。”
“嗯,不急,我相信小俞大夫...俞芷你。”
俞芷指尖攥緊,她問:“那請問你有什麼需要和我說的嗎?”
張大偉給她倒了杯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喝了一口:“小強住院的時候就時常提起俞醫生你做事認真實在的性格,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你知道莊科公司嗎?”
當然知道,是當初科室内臨床試驗的合作藥業,俞芷杏眸一愣,靜待張大偉下面的話。
“莊科背後實則是沈氏,這個你知道嗎?”
俞芷驚訝地揚眉,她搖頭:“不知道,你确定嗎?莊科怎麼會和沈家牽扯上。”
如果莊科背後是沈氏,那一切或許都講得通,為什麼事後秦教授和她受到或輕或重的處分,而沈教授和沈銘鈞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張大偉打量了俞芷一眼:“我還可以告訴你,出事的那天醫囑确實不是你更改的,包括給小強...”男人頓了頓,壓下唇角勉強的笑容:“注射最後一劑的疫苗,也與你無關。”
雖然她千萬遍地重複着,對導師、院領導、警察說那天不是她在醫院,但是張大偉笃定的一句話,俞芷還是感到心口酸脹,眼眶一酸,她說:“你是說是你有證據,對嗎?”
張大偉這回沒有開口,指尖在桌面上沒有規律地随意敲擊着。
俞芷吸了吸鼻子,眼睛泛紅,一字一句地說:“那段時間科室的監控是壞了的,沒有證據證明事發的時間我不在科室,但是我可以對你發誓,在我們知道小強身子不耐受,也不支持試驗的進行後,我絕不會違背醫學生誓言違背職業道德做出讓病人以身冒險的事情。”
“剛才說了,我相信小俞大夫,我知道這幾年你也一刻未停地在背後調查。用不了很久,我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張大偉的聲音沉穩又笃定,極具說服力:“從這裡出去後最近這段時間俞芷你要多加注意安全。”
俞芷呼吸一僵。
“上回是他們給你的警告,我得到消息時想提醒你已經遲了一步,再想接近你,秦峰警官他們把你保護得很好,隻好在今天約你在這裡見面。”
今天約俞芷出來,原本就是對她的一個大膽測試,這有助于讓他做出接下來的決定,好在她真的如約出現。
兩人接着交談了一會。
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咩咩”詭異奇怪的羊叫。
張大偉起身,将窗子推開一條縫隙,待看清樓下的情形,輕笑了一聲。
俞芷也好奇地站起身,重複了下剛才的話:“我不會将今天與你的見面告訴别人,但是還請張先生仔細斟酌考慮下,你可以不用着急給我答複。”
待她來到窗邊,透着窗戶縫隙,看清樓下的許怿與一群黑衣人在學着綿羊叫,嘴角一抽。
望了眼時間,好吧,到了約定好的二十分鐘。
“張先生,你...”俞芷回神,屋子内早已不見男人的蹤影。
綿羊叫聲此起彼伏,俞芷撐開窗戶,扯了一嗓子:“别叫了,再叫晚上就吃鐵鍋炖大羊。”俞芷扯了一嗓子。
沒想到,底下又傳來一聲委屈可憐巴巴的“咩~”羊叫。
俞芷沒好氣地關上了窗戶,奔了下來,拽着許怿就跑,她擔憂再這樣鬼叫會被店家兜頭潑涼水。
當日晚上,俞芷收到了一條張大偉的短信:“容我考慮一番。”
-
“我爸媽特别看重這次晚宴,說什麼行業大都會莅臨出席,我們進去吧,待一會我們就溜。”嚴珂将請帖遞給大廳的侍者後,她挽住俞芷的手走進宴會廳。
“叔叔阿姨應該對今年的公司業績很滿意才是,每個季度的淨利潤均較去年同比增長挺多啊,怎麼還讓你不得休息。”俞芷指尖摩挲着禮服肩帶,感到有點涼,盛夏時分室内空調總是調得格外的低。
“我爸前不久還念叨着要我辭去工作将重心放在橙美呢,真的是,恨不得把我一個人拆成八個人用。”嚴珂鼓着腮埋怨道。
“那你怎麼回叔叔的?”俞芷給嚴珂手裡塞了一杯香槟。
“我說不可能,他想得還挺美,現在不是流行着五十多歲正是闖蕩的年紀,我還跟他掰頭畫餅,橙美前途看他了,讓他繼續壯大公司争取早日上市。”
“然後呢?”俞芷嘴角輕揚,不予置評,就算是閨中好友,關于家人的話題也要保持适當的界限。
“然後就是我輸了呗,故而我們今晚必須來大佬面前刷臉,是誰昨天還在河裡撈了一天浮屍,今晚還要踩着高跟鞋參加這破聚會,噢...原來是我這個倒黴蛋。”嚴珂語氣不爽。
俞芷輕笑,一旁聽到嚴珂的話後眼睛都瞪圓的侍者,她解釋道:“她寫小說的,腦洞比較大,在開玩笑呢,别放心上。”說着她扯了下嚴珂的胳臂,指着宴會廳的一個方向說:“我看到公司的商務了。”
“好的吧。”嚴珂一秒切換成公司老闆的清冷嚴肅表情:“紙鸢,你先轉悠一圈,我去跟Kathy聊聊,記得吃點東西啊,這家店的小蛋糕味道還可以。最多不超過一個小時我們就撤。”嚴珂将喝了大半的香槟放在餐桌,轉身朝橙美的商務總監走去。
廳内衆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俞芷百無聊賴地靠着牆角的柱子發呆,這一周她住在嚴珂那,今晚被嚴珂軟磨硬泡地拉着來參加宴會。
突然宴會廳内變得安靜,大家不約而同地望着電梯方向。
俞芷擡首望去,即刻間站直了身。
電梯門一開,消失了許久思念了多日的男人闊步走來,一身鴉黑色西裝,身姿挺拔,迫人的氣場卓絕不凡。
緊随男人身後,是一位五官過分精緻漂亮的年輕女人,她穿着一身高定白裙,氣質高貴出塵。
隻見女人像是喚了陸離一聲,男人站定在原地,側身回首,漂亮的女人朝陸離伸出秀美的纖手。
心尖劇烈地顫動了下,胸口窒悶得厲害,俞芷立馬收回目光,不太想自取欺辱。
嗐...怪不得連日來音訊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