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說着,小腹間竟倉促翻出一道碧綠短芒,平指季卷胸腹。這一擊出得極為突兀,又故意躬身遮住大半動作,等季卷意識到不對,綠芒乍放,離刺破她心口隻半寸之遙!
突逢急變,季卷眉心一皺,劍柄立時滑入掌中。那淬毒短鈎已救無可救,她便直接放棄招架,劍氣自下往上撩,竟是要賭能後發先至,斬斷他頭顱。
是短鈎更快,還是劍快?
刀鳴驚起!
偷襲的短鈎,兩敗俱傷的劍,何來的刀?
但刀已後發先至。刀出時劈碎頭頂桃花,刀影帶紅,刀風染香,似紅袖在側,夜添新香。
刀光吐豔。豔的是血。血自季卷眼前迸出,模糊視線,一時凄豔已絕。等季卷匆忙忙用袖子擦淨眼前的血時,一衆遼人已齊齊伏屍,那抹绯紅色的刀光隐回袖間,書生直立在前,面色已由白轉青。
他青着臉,咳嗽聲奇異地停了,冷聲道:“他們效忠遼國皇帝,你願意對他們留情,他們卻不會對宋人留情。”
季卷張一張嘴,似乎有些沖擊,下意識應:“啊,原來關系竟對立至此?”
他一翻白眼:“你是番人?”
季卷疑惑:“我不是。”
“那你是倭人?”
“你什麼意思?我當然是宋人。”
“宋人怎會不知遼人侵我燕京的血仇?”
季卷苦笑。她苦笑着,感覺面前這個病号說話間似在齧咬綿延百載的血仇,于是也不計較他的冒犯,自我反省起來:“這樣說來,的确是我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我還是以老眼光,總覺得雖然現在打成一團,千年後都血統一混,成了一家人,還想着要體現超前性,要團結教化為主,而非殺戮,倒犯了宋襄公一樣不合時宜的愚昧錯誤。以後決不能這樣高高在上地想當然了。”
她在這裡做自我檢讨,忽有所悟,與此間世界的另一層隔膜竟在此時被捅破,一股精純内力自靈台生發,經由大椎彙入丹田,心正意通,“神照經”再次跨入新的境界。等内功運轉周天,她再一擡眼,卻見病書生又咳嗽起來,足下動向卻是将她護在一刀之内,眉目間青意越發重,顴骨透着不正常的深紅。
“你病了。”她說着,默默承了他護她頓悟的情,于是跨前幾步探他額頭。病号皺了皺眉,沒躲開,任她絮絮叨叨地念:“病了還逞強和我說許多話。哎,我向你打一道内力,可以平複點你的痛苦,你千萬别緊張……”
蘇夢枕剛想冷笑“我豈會緊張”,隻覺額間受一記重擊般,被磅礴内力橫沖直撞而入。他本就病得昏沉,為了将這些遼人從小寒山引開已榨盡了潛力,這回被内力劈頭似地一撞,眼前金光微閃,便自此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