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膩潮濕的惡意宛若密密麻麻的多足爬蟲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般湧來,揮之不去的陰影藏匿在暗處不壞好意地肆意窺伺,狹窄幽深的小巷裡僅有的一盞昏黃路燈一閃一閃,伴随着間斷的滋滋電流聲。
“滋滋滋……啪!”
一聲悶響過後,路燈徹底罷工,這片小小的天地陷入黑暗。
鬼祟也逐漸露了形迹。
“纖纖……纖纖……我的纖纖……我的纖纖……親愛的……你在哪裡……在哪裡……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你了!”
語句間斷而雜亂,夾雜着蜜蜂揮舞翅膀時發出的那種嗡鳴聲。
無意識的茫然呼喊在看到目标的刹那瞬間轉為激動喜悅,接着,便是疑惑和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花!我那麼愛你!纖纖!纖纖!”
大型蟲類足肢敲擊在地上的聲音伴随着急速迅猛的破空聲襲來。
令人毛骨悚然。
“我說,你這家夥,居然跟到這兒,真的,很讓人惡心啊!”
死了還要纏着她,真的太惡心了!
顯然,這類會感到恐懼的人當中,并不包括,它口中的纖纖。
可是回應她的,隻有無意識的猶如魔咒一般反複環繞的“纖纖……纖纖……”,語中的狂熱與愛意難以想象出自一個怪物口中。
“太惡心了,所以,請你消失吧!”
在那長着毛絨尖刺的足肢即将碰上那道身影的刹那,一切歸為平靜。
纖纖,不,應該叫作玄上音奈的女子繼續朝着巷子深處走去。
“啪!”
白色的燈亮起,照亮了這不足六十平的小屋,一張榻榻米,一個木制衣櫃,一張小小的桌子,再就是角落裡的浴室。
一覽無遺。
玄上音奈順手将門反鎖,換上室内拖鞋,将手上提着的,從外面餐館打包回來的拉面随手放到桌子上。
皺了皺眉,總感覺身上那股粘膩的感覺揮之不去。
先洗澡還是先吃飯呢?
思考了半晌。
還是先洗澡吧。
玄上音奈從衣櫃裡拿了一件睡袍走進浴室。
霧氣在浴室裡面蒸騰,安置在浴室上方的花灑兢兢業業地噴灑着細密的水,打濕了那頭光滑透亮如絲綢般的黑色長發。
一隻白皙的手劃過鏡子,手的主人透着水霧看向那倒映出來的身影。礙事的頭發早早被主人順到腦後,露出那張美豔又帶着強烈攻擊性的面孔。
細長的眉尾,上挑鋒利的眉峰和同樣上揚的眼尾,攻擊性十足。
眼眶深邃,大而黝黑的瞳仁鑲嵌在可以說的上慘白的面孔上,帶着蛟潛深潭的幽晦。鼻梁挺翹,嘴唇豐盈紅潤,如血一般,帶着張揚而勾人的豔色。
最特别的是左眼眼尾下方的一顆淚痣,由其點綴稍稍沖淡了些這副豔麗容貌帶來的攻擊性,還捎帶上似有若無楚楚可憐的意味。
胸前那如玉一般白皙的皮膚之上,被鎖鍊無情貫穿翅膀的绯色蝴蝶在水花中翩翩起舞
她無聲地笑了起來,鏡子裡的女人也勾起嘴角,轉瞬又皺起眉頭。
細密的水聲之下是難以察覺又毫不停歇的粗喘聲,像是一頭毫無理性的野獸。
但她清楚地意識到,那是隔壁的鄰居。
此刻玄上音奈無比厭惡起自己極其敏銳的感官。
看來這裡也不能停留多久了,她厭煩地想到。
洗了個澡的玄上音奈心情不但沒有轉好,反而越發糟糕,特别是面對已經冷了大半的拉面。
要不幹脆弄死他吧。
玄上音奈漫不經心地思考,這樣就不用搬家了。
可是一想到他死了的話,可能會帶來的,不可預料的後果,比如上門調查的警察。
她讨厭麻煩,更讨厭與這類不相幹卻難以避免的人接觸。
于是她隻好厭倦地拿出手機開始尋找新的房子。
這次要找個好點的房子。
心情糟糕的她一想到現在豐盈起來的錢包,微皺的眉頭稍稍松開,面前的拉面看着好像也沒有那麼倒胃口了。
“叩叩——”
傳來的敲門聲讓玄上音奈不悅地轉向門口。
“這個……這個是……是我、是我親手……親手做的厚蛋燒,想……想……”
透過鐵栅門,隻看到一個腼腆瘦弱的男生手上拿着一個精緻的盒子,嘴裡結結巴巴地說着什麼。
玄上音奈根本沒有耐心去聽他前來的目的。
她粗魯地打斷了男生的話,“不需要!不要再來打擾我!”
“砰”地一下,門關上了。
等了一會,外面才傳來離開的腳步聲。
真惡心,好想,好想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這個念頭不斷在玄上音奈的腦海裡盤旋蠱惑着她。
最後,她隻是坐回去繼續尋找新的房子。
——
半個月後,在餐館吃飯的玄上音奈擡起頭,随意地看了一眼店家安置在上方的電視機。
“在XX市XX區XX街道三号發生了一起自殺案,現在……”
上面正在報道一則新聞,由一起室内自殺的案子引申到當代年輕人的心理健康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