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琮叩響609宿舍房門時，室内的氣壓凝滞壓抑，黎想的臉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文明排行榜頁面上方剛過淩晨0點就憑空出現了一個鮮紅的倒計時沙漏，以最後一個月為期，所有混雜的文明會被剝離提純，最後留存最核心完善的文明再重新排序。

此時的星網陷入了十年一度的讨論熱潮，無數論壇中輿論如煮沸的水，譏诮嘲弄的信息劃過黎想眼底：

【直播開盤！猜猜藍星遺民會不會哭着求其他星球收留？（熱）】

樓主貼出藍星後人們當初轉移回去的影像——一艘新型星艦駛向彼時還是一片灰色的半荒星，跟帖炸出成串的嗤笑：

“論距離，藍星的位置在邊境星裡都算得上偏了吧？那裡都接收不到星網信号，活該無法和星際接軌！”

“要我說也别扯什麼卡牌契合度了，和通用卡牌不契合，不就是被時代抛棄的意思嗎？”

“可是樓上别忘了，他們現在還是S級文明呢。”

“靠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文明拼湊起來的S級嗎？信不信這次洗牌後，那些文明在榜上連個影子都找不到？真的笑死人了。”

“這一天我期待好久了，快讓我看看那幫人痛哭流涕，然後灰溜溜跑回藍星的畫面吧！”

“不是總說要落葉歸根嗎？這下好了，等文明排行榜重新清算完畢，就讓他們把根插回那個污染荒星吧！”

……

臧琮的視線落在那行字上，滿滿諷刺意味的字眼幾乎紮進他的肉裡，無數人為了返回舊時家園而努力的舉動在這些鍵盤俠口中竟然成了笑話。

黎想一把将全息屏拍滅，嗓音中還帶着未散去的霜：“狂歡的鬣狗。”

這些年藍星人一直在努力，不斷在尋回遺失散落在各個秘境中的文明遺迹，隻是沒有廣而告之罷了，雖然文明大洗牌對藍星來說很不利，但是也不至于被這麼貶低。

這些在星際移民署眼中可笑的“累贅”，此刻正在排行榜的清算中化作沉潛暗處的數據流。

她的臉色緩了緩：“你找我是有事嗎？”

臧琮舉起手中的【玄冥鎮海】卡牌，青鱗光澤的卡牌上纏繞着一股暗色的靈力，如蛇般在他掌心和卡面上緩緩流動：“我想找你聊聊。”

黎想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貝珠挂飾上，，珊瑚紋路在燈光下泛着微光，她笃定道：“你去過藍星了。”

臧琮笑了笑，卸下戰術手套露出掌心未愈的灼痕。幾天前他正在為自己報廢的卡牌而煩惱，突然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裡面是一張神秘的卡牌。

卡牌上帶着熟悉的氣息，龜甲的紋路瞬間就和他産生了深度共鳴，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惶恐。

打開的包裹立即被甩在地上，空洞的盒子透露出不詳的氣息，仿佛在說：看，我找到你了。

他的傳承并不為人所知，就連提拔他進校隊的戰鬥系主任也隻是看中了他的防禦能力，但是沒想到他隻在聯賽中出現了幾次就立馬被人看穿，他有種自己暴露了的感覺。

但是看到包裹中夾着的那張指引地圖後，他立馬反應了過來，這并不是威脅，而是一份邀請。

快遞點近十個監控鏡頭，偏偏沒有拍到投遞者，這個包裹就像憑空出現一般。思慮再三，他決定去藍星看看。

黎想恹恹，畢竟啟明學院隻是一所名不見經傳的新學院，恰逢文明大洗牌，藍星現在的口碑可算不上太好。

雖然還沒有重新排序，但是星網上已經是嘲弄聲一大片，不少人說藍星人有着古老民族的傲慢，哪怕到了星際時代也很難被同化。不過是想要回歸故土，在有心人的渲染下仿佛就變得十惡不赦起來。

作為星際人，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會有人花費數百年時間籌謀然後搬回一個荒星的，這件事本身就打了很多人的臉。

難道他們星球的生活水平還比不上一顆荒星？

傲慢，太傲慢了。

黎想不抱希望地問道：“你已經決定了？”

臧琮點頭：“我詳細看過了啟明學院的招生簡章，剛好符合我的需求，所以已經決定要報考了。這次來，我其實是想知道玄武的情況。”

黎想眨巴了下眼睛，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你說你要報考啟明學院？”

臧琮笑道：“我又不是沖着S級文明的噱頭去的，這些輿論不會影響我的決定。而且我去過藍星，很喜歡那裡的氛圍，而且也很想把玄武之力給傳下去。”

黎想和連翹對視了一眼，坦白道：“你的玄武之力和他們的可能不太一樣，你是傳承者，而東域的玄武之力是玄武七星宿傳授的，論起對玄武的理解，他們都比不上你。”

“那不是正好嗎？”臧琮笑了下，“這樣更能體現出我的難得不是嗎？”

黎想：“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在意呢。”

臧琮：“真的什麼都不在意的，恐怕隻有聖人了，我要生活，肯定不會嫌優待多的。”

有太多人都在等着看藍星的笑話，就好像他們受到教訓後就會好好把卡牌分散到星際各處。文化分散，然後加入其他勢力，正好為他們增磚添瓦。

黎想望向倒計時，目前無數卡靈也都散去了各個遺迹中，收集到的文明之力都隐而不發，隻等着最後一舉提升。

……

大洗牌的動蕩持續了一個月，黎想在那日之後就再也沒有上過星網，有這個閑工夫不如去幫臧琮一起搬家。

船隻停靠在一座小型海島上，來來往往都是樸實的漁民，來往還有不少人朝着臧琮打招呼，他們沿着小路走到了山腳下的一棟老房子處。

臧琮：“那是師祖留下來的。”

師祖曾經參過軍，也當過水手，隻可惜在一次出海時不幸感染，雙腿都切除了，在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走出過這個院子。歲月在每一塊磚石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霍缪往小屋裡探了探，這裡雖然有段時間沒人居住，但是所有家具都鋪了一層白布，并沒有被收納起來，顯然屋子的主人還是打算回來住的。

黎想伸手：“那我就去整理那邊的書籍，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臧琮想了想：“師祖有寫日記的習慣，他用不慣科技平闆，所以都是手寫的，書封上有标日期，隻要按順序收起來就行。”

把活都分配出去後，他擡頭看着屋檐，心中有些怅然。

他将挂在屋檐和樹梢的燈籠一一取下，腦海中不斷播放幼時跟着師祖和師父勞作的畫面。

忽然小屋裡傳來一聲驚呼，臧琮連忙跑過去，隻見黎想小心地撕開牆上的白紙，那斑駁的牆壁上，竟然寫滿了字。

臧琮震驚：“這是什麼？”

從牆壁幾乎蔓延到天花闆，密密麻麻，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從來不知道師祖還會在牆上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