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冷得在射箭館從早幹到晚,沒空去玩手機。
加上上輩子,他的微博賬号都有三年多沒登錄過了,并不清楚自己引起了怎樣的關注,那自稱闵緻經紀人的私信,他更是完全沒打開過。
朱明朗一個人幹着急,對他的評價逐漸從“反詐意識太強”轉變成“相當高冷”,再到,“世外高人”。
簡直是和老大一起參加綜藝的完美人選!
實際上,席冷與高尚出塵之類的詞兒相去甚遠,他隻是在為了世俗的基本溫飽而努力奮鬥。
到周末他更忙。
這晚,射箭館接待了一群醉醺醺的白領,四個大男人結伴同行。
席冷剛忙完自己的事,經過隔壁玻璃窗外,就見同事正在挨訓。
中年男人油光滿面,肥肉橫飛,嘴裡罵罵咧咧的無非是“你們這弓鐵定有問題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拉不開/射不準”之類,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全無自知之明。
幾個男人拉幫結派,酒後妄為。年輕的女教練沒經曆過這種仗勢,臉上的笑比哭更苦。
席冷在玻璃門外多停了會兒,又見到令人作嘔的一幕。
女教練讓一名顧客站到身後,把手放到自己的肩臂上:“對,感受我的肌肉發力……”
可這男人明顯另有企圖,變着法子揩油,社交禮儀學到了狗肚子裡。
席冷閑來沒事,推門而入。
幾雙眼睛被動靜吸引,轉過來瞥了眼,随後齊齊愣住,目不轉睛盯住大門那邊款步而來的男人。
寬松的黑色半袖,闊腿白色長褲,袖口因為過長而挽起兩圈,露出大半截白皙有力的手臂,修長脖頸上一條藍白配色的絲巾,松散地綁着。
他的臉上還戴了副透明護目鏡,更襯得臉部線條流暢利落。即便手臂肌肉線條清晰可見,骨相也立體轉折分明,但配上那颀長高挑的身材、冷白如玉的肌膚,看在幾個滿肚肥腸的男人眼裡,便隻有三個字——
小白臉。
強烈的危機感和敵意頓時從心底竄起,尤其是在女教練表情大變,從為難萎靡轉變成發自内心的喜悅之後。
一人毫不給面子,當着新來的助教把手裡的反曲弓一扔,貶斥道:“你們店收費那麼高,用的這什麼破弓,壓根兒射不準。”
席冷從人群中穿過去,從牆上取了一把機械複合弓,像個盡職盡責的教練般,溫和地提供指導:“那換這把試試。”
席冷目視前方,拉弓,不急不緩地介紹:“這是機械複合弓。”
視線彙聚到他身上,他後腦勺上還有個百分百“小白臉”标志的小辮,中長發淩亂不羁,像是天生的自然卷。
幾個爺們兒被他掃了興,見他冷傲自負的模樣,又多了幾分看熱鬧的心思,興緻勃勃等着他出洋相。
然而他身姿沉穩,不動如山,隻松開幾根修長漂亮的手指,機械複合弓上的長箭應聲而出,正中十米開外的靶心。
而剛剛射出完美一箭的人,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平緩地說明:“這弓的精度隻受瞄準的影響。”
之前揩油的肥胖男人最興奮,迫不及待想要一展雄風:“什麼意思?瞄準了就能射中?”
“對。”席冷左手擡起弓,右手虛勾着支箭,對着他慢悠悠道,“所以,如果我爆了你的頭,那肯定是我故意的。”
男人頓時臉色煞白。
席冷慢條斯理睥睨着他,半晌,隻把手裡的弓往前一遞:“給。”
男人反而大驚小怪,差點被那重量帶着跪下去,提前給對方拜年。
席冷面不改色,轉而對女教練道:“唐哥找你,這邊我來負責就行。”
有上輩子的經驗在,應付這幾個門外漢綽綽有餘,不管這幾人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席冷負責不誤。
于是風水輪流轉,叫苦不疊的人陡然轉換成幾位客人。自己買的私教金課,哭着也得上完。
席冷專注教學,忽聽有人在那嚷嚷:“你誰啊?這場子我們包了。”
來人并未穿着員工制服或是佩戴護具,半醉的男人們攢了一肚子火氣,一股腦全撒到那送上門的倒黴鬼身上。
而這倒黴鬼,好巧不巧的,是和這态度惡劣的助教一般的小白臉,比冷冰冰的席冷更加陰柔,頭發細軟,像極了現在的小姑娘最愛的那種奶油小生。
席冷手裡還拿着弓箭,茶褐色的眸子一偏,頓時愣住,飛出去的箭矢意外脫靶,好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失誤。
所有人的目光,彙集于門口的洛嘉言。
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之一,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主角受,當然生了副絕佳的好皮囊。
身為主角受,他也尤其容易被無腦炮灰反派盯上,被卷進各種亂七八糟的劇情裡,遇到阻礙破除阻礙,最終推進他和主角攻的感情線。
有個敏銳的問了句:“這誰啊?明星嗎?”
洛嘉言心心念念過來找席冷,他才簽約娛樂公司不久,沒有什麼作品,完全沒料到有可能被路人認出來。
他後知後覺從口袋裡拿出口罩,亡羊補牢地戴上。
“我早聽說這家射箭館經常有明星光顧,沒想到今兒就遇上了。欸大明星,你叫什麼啊,給我們簽個名呗?”
話雖這麼說,但說話的人毫無追星的崇拜仰慕,言行舉止裡全是輕蔑與調侃。
洛嘉言不知所措,隻得低下頭,後退半步。
可他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找到席冷,實在不想就此放棄。他仰起頭,明亮晶瑩的眸子,直直望向席冷。
向席冷求助傾訴,幾乎是他遇到困擾的條件反應。
席冷護目鏡後的眼簾微垂,鏡片遮去他本就淺淡的情緒,他沒看洛嘉言,隻上前一步,拿弓拍拍領頭胖子的肩。
“時間到了,想繼續的話就去前台續費。”
他說這話的神态語氣,和之前說要爆他們的頭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