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冷翻了個身,在亂七八糟的廢紙堆裡醒來。
肺裡充斥鉛筆的木香,刺激的松節油味道,以及油畫顔料的味道。
他撩起擋眼睛的長發,等待大腦慢慢清醒,然後扭頭,去看嘩啦落了滿地的東西,陌生又眼熟,全是他三年前的畫。
曾經的他天真地抱有成為畫家的夢想,沒日沒夜,廢寝忘食地畫畫。
光是草稿都夠将他淹了。
上輩子從洛嘉言的生日聚會回來後沒多久,因為不可逆轉的手部損傷,他一時沖動,叫來收費品的大爺,把這堆曾經珍視的寶貝全部清空。
他從沙發翻身下來,差點踩到畫上。
他像是凝固住了,垂眸想了好一陣,終于彎下腰,把這些三年前的習作撿起來,摞到一邊。
潦草歸潦草,至少不那麼像垃圾了。
此時的電視機裡響起慷慨激昂的捕獵專用曲,他擡頭去看,遼闊壯美的草原上,威武的獅子正在竭力追捕羚羊。
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的電視機,就這樣播了一整晚的動物世界。
他習慣了頭疼的感覺,于是醉酒的後遺症也變得輕描淡寫。直到這時,他才判斷出自己昨晚喝醉了。因為他喝多了就會看動物世界。
最原始的大自然生存法則,簡單純粹,讓他的大腦變得很平靜,一夜無夢,睡到自然醒。
依稀記得,昨晚偶遇了闵緻,雨下得很大,闵緻開車送他回的家。這回闵緻沒有要求上樓,他喝高了,當然也沒邀請對方。
醉酒并不會讓他失去邊界感變得黏人,他的靈魂裡就不存在那種東西。
上世紀的小區樓沒有地下車庫,闵緻把車開進迷宮般的小區内部,繞來繞去,最後也隻能在居民樓一樓停車,離入戶門還有好幾步的距離。
席冷推門走入雨中,無知無覺似的,還慢悠悠轉身回來,抿着唇淺淺一笑:“謝謝闵神。”
“……快進去吧你。”
然後闵緻就走了。
宿醉的腦袋有點暈,席冷倒還記得一件事,也是闵緻第二次送他回家提醒了他。
如果他不是闵緻的粉絲,那闵緻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任何交集,不會送他回家,更不會邀請他上綜藝,一切都将無從談起。
他拿出手機登錄自己落灰的微博。
他的微博純粹是分享性質,他再淡泊名利不為金錢折腰,總也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知音賞識,于是偶爾會在微博上展示自己的作品。
他的畫風到底小衆,又不愛畫人,微博開通三四年,才積攢了小一千的粉絲。
這時他打開微博一看,粉絲已經快一萬了。未關注人私信突破百條,主要來自于那次機場接機被拍到的照片,有問他是不是闵緻粉絲的,有想約稿畫闵緻的,也有質問他怎麼連偶像都沒關注的。
别說沒關注了,他微博裡一條追星的證據也沒有,因為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假粉。
闵緻的粉絲數以千萬計,出道也有七年之久。他在綠魚檢索關鍵詞,果不其然讓他找到了出售追星粉絲号的賣家,超話連續打卡一年有餘的高權重粉絲号,缺錢加上準備高考故急出。
粉絲号這玩意兒當然越早準備越好,防患必須于未然,席冷心一橫,拍下了。
正好是周末,準高三生回消息。
簡單聊了兩句,發送賬号前卻橫生意外,小姑娘莫名警惕起來,問道:【姐妹,能問下為什麼你要買我的号嗎?應該不是對家粉要用我的号去反串吧?】
席冷無語地回複:【你放心,我是闵緻的粉絲】
對面不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