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很沉。
恍惚間,羽衣好像又回到了那座被廢棄的神明遺址。
曾經的斷壁殘垣都被掩埋在了郁郁蔥蔥的綠植之下,勃勃生機綻放的背後,是早已随風飄散的過往。
無人知曉的故事才能編撰出唯美的神話。
或許正是這些讓人難以釋懷的殘缺和遺落,才讓曆史的一角美地更加神秘和驚心動魄。
她不由自主地邁步向前。
越過看門的狛犬,僅一步之遙,前方的風景驟然鬥轉星移——
那些茂密生長、遮蔽了陽光的參天大樹從中間一分為二,朝着兩側迅速褪去,腳下平靜如鏡面的湖水漫湧上來,倒映着藍天,好似天塹。
忽而一聲鈴铛脆鳴。
一座座朱紅色的鳥居拔地而起,延綿向前。
羽衣輕輕緩緩地跟随着鳥居的指引,落下的每一步都在湖面泛起淺淺的漣漪。
天水一色,清澈見底。
但不多久,便好似有絲絲紅色從遠方流淌而來,這份難得的澄淨也在此刻開始變得尤為渾濁。
羽衣沒有停下腳步。
周圍的濁色還在逐漸加深,直至最後滿目血紅,她在那裡看見了人類的骸骨。
起初是零散的,後來……
折損的斷劍、破碎的盔甲、撕裂的旗幟、指尖再也觸碰不到的權杖,火光在燃燒,屍體堆成的高山從夾縫裡開出搖曳的彼岸花來。
在那高高的屍山血海之上,有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轉過了身。
“你來了啊。”
她揚起燦爛的笑臉。
“你是誰?”
她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側過臉,視線在虛空的某一處彙聚停留。
羽衣便朝着那個方向看去,看見了這座神社的興盛與衰亡。
一個禁忌的祈求,開啟了一場烽鼓不息的禍亂。
直至滿目瘡痍、逝者哀哭,新的朝代踏着舊日的餘燼榮獲新生。
“我要走了。”
她突然說道,“這天籍神格,之後送人也好扔掉也罷,都随你了。”
“反正,這也是它的選擇。”
“那你要去哪裡啊?”
風中隻傳來了她的輕笑,随後女子轉身離去,沒有猶豫,沒有不舍,毅然決然的堅定。
生來自由的魂靈不會有枷鎖。
而被神格選中的下一任神明……
[就挺突然的.jpg]
被遺留在這裡的羽衣擡頭遙望前方,跨過去,前路未知,以後孤身一人,都要她自己走了。
況且,繼承這樣一枚不詳的神格……她是否已經做好了覺悟?
……沒有。
純想當。
誰沒有過這樣的幻想啊。
而且前綴越長,地位越高。
要是有其他神明不想幹了她還可以身兼數職。
羽衣繼續向前。
直到登上山巅,那一刻又恍然回頭。
流淌成河的鮮豔紅色化作她曳地的長裙,權力與财富交織而成的金成為點綴,火焰是她的翅膀,至高無上的神座伫立在累累的屍骨之上。
而她俯瞰而下的地面。
便是人間。
“羽衣!”
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破除了所有的幻象,鳥叫和蟲鳴在耳畔重新聒噪地響起,曲徑通幽處,相葉和人在那裡賣力地朝她揮着雙手。
“抓緊時間了——”
“來啦!”
回應過後,正準備離開的羽衣腳底下似乎碰撞到了什麼東西,低頭去看,是一塊破碎的木牌,一個「禍」字隐約可見。
她不受控制地彎腰撿起。
“……禍津……神。”
說出口的話卻有幾個字怎麼也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