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庭臉色蒼白,在床上癱得宛如一條死魚,面對着京阙鬼手的貼貼蹭蹭,她也無動于衷,見人沒反應,鬼手落寞地替她脫下鞋子和外套,拉起被子,而後窩在喻庭脖頸處,陪着喻庭休息。
這本該是個小插曲,對于已經接觸相關玄學一年多的喻庭而言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的,可偏偏當天夜裡她發起高燒。
高熱讓她腦子亂成一團麻,脆弱的神經更顯得脆弱了,唯有脖頸處那小小一團的冰冷成了唯一的舒服點,她不由自主地更貼近,抵在額頭處。
鬼手隻是一隻鬼手,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他焦急地五根手指亂飛舞,在喻庭懷裡掙紮着,想讓她睜開眼清醒一點,也擔心吵醒喻庭導緻身體更不舒服。
在無盡的情緒掙紮之中,那些讓他吞吃的同類鬼提前被他煉化,死沉死沉的黑氣無聲息地蔓延開來,訴說着不詳,而後怦然一下,喻庭肖想了日日夜夜的京阙的身形顯露出來。
大概是吸收的還不夠多,京阙的身形是有了,但整隻鬼木然呆愣愣的,顯然神智沒恢複多少,可低頭看着床上難受得哼哼唧唧的喻庭,那腦子裡殘存的神智隻有一點:救她、保護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當即,京阙俯下身,貼着喻庭的額頭,依着鬼手時的習慣下意識蹭了幾蹭,而後舔舐着喻庭的唇瓣,含着唇珠,又撬開緊閉的牙齒,與内藏的舌頭纏綿不休。
冰涼的觸感确實是讓她好受很多,緊皺起的眉頭松了些許,連抗拒都減弱幾分,京阙趁機把自己剛存沒多久的本源渡給她。
冰涼的身軀下,本源竟然是溫暖如春的。
靈魂搖搖擺擺、漂泊不定的,身陷恐怖旋渦之時,一股奇異的力量侵襲喻庭,用令人心曠神怡的溫暖給予她極大的撫慰。
第二天喻庭渾渾噩噩睜開眼,頗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她啞着嗓子喊了好幾句“京阙”,無人回應,就連往日酷愛與她粘在一塊的鬼手也不見蹤迹。
整個空間死寂得可怕。
高熱褪去,留在喻庭記憶裡的隻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和熟悉的、令她沉迷的氣息。就好像回到了當初與京阙的日日夜夜。
他來過。
喻庭肯定地想。
手觸碰到床鋪,雖然感受不到暖意,卻能感覺到另外一個存在,即使他是鬼魂體。
那些微小的、看似不足為道的小細節處處證明着他昨夜來過。
喻庭抿了抿唇角,殘留在上頭的感覺仍然鮮明,無論如何都讓她忽視不了,她端着床頭櫃的恰到好處的溫水潤嗓子,喝了小半杯才好。
放下杯子時,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裝着那截手指的玻璃罐,喻庭看過去後,瞳孔地震。
那原本可以稱之為有血肉隻是蒼白的手指,如今赫然在她看不到的時間裡變成了皚皚白骨,好似腐爛了許多年。
這變動太大,喻庭愕然震驚在原地,遲遲沒有緩過神來。
所以她到底是怎麼了,京阙又幹了什麼變成這樣,乃至到了連鬼手都出不來的地步。
剛恢複的身體還殘餘着輕微的不适,腿腳酸軟無力,喻庭顧不得這些,強撐着起床,拿着玻璃罐就往外跑,如今能替她解惑的隻有那個店家了。
當她氣喘籲籲來到花圈店,卻見店門緊閉,内裡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她趴在玻璃窗戶向内看,連一向香火不斷的神像都被紅布蓋住,看來人真不在。
喻庭急得原地轉圈,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她隻能再返回家裡,找出那本諸鬼圖譜和萬詭聆,試圖在其中找到店家的聯系方式。
這兩樣東西自拿回來後,喻庭一直放在一旁,沒怎麼細看過,現在不看不知道,細看吓一跳。
諸鬼圖譜如其名,詳細介紹了不同種類的鬼,這些喻庭都知曉,于是往後翻,發現那些内容悄無聲息地轉化成了另一種。
它并不厚,不到一個小時喻庭就看完了,深受震撼不比京阙帶來的小。
這本諸鬼圖譜中除了記載各種鬼,還額外講述了一種新型的術式——馭鬼術。
即操控鬼怪,為我所用,萬詭聆就是那個媒介,當然不想操控,也可以利用萬詭聆驅鬼滅鬼,總而言之,萬詭聆是個不可多得的上乘法器。
中間的圓鈴不論她怎麼大力搖晃都不會發出聲響,喻庭猜測得需要點特殊手法,總而言之,這法器目前為止她使不出來。
大緻浏覽了一遍諸鬼圖譜,像是看了一本民俗雜志,喻庭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才焦慮到自己沒發現任何聯系方式,整本書隻有宋子民這三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與作者本人有關的訊息。
喻庭對着白骨點了香火,試圖動用特殊一點的陣法和符箓召喚京阙,可是毫無動靜,隻召來幾隻沒有神智等待鬼差引渡的小鬼。
“京阙……”京阙……
心灰俱滅之時,一股穿堂風莫名來襲,吹滅了香火,落在桌台上的香灰零零散散、歪歪曲曲彙成了兩個字。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