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她看到一團陰影從窗戶邊落下來，還有一團從低矮的床下探出，兩雙手扒着她床沿邊，而後露出兩雙黑洞洞的眼睛。

有點駭人，但好在她做足了心理準備。

似乎是兩隻女鬼，年歲不太大的樣子。

“是您回來了嗎？”興許是長久沒吃過香火飯，這兩隻鬼的聲音很微弱，聽起來很虛，仿佛能被一陣風吹散，乃至火車行駛的轟隆聲都比他們說話聲音大。

“誰？”

“您啊。”

喻庭扶額，這驢頭不對馬嘴的一問一答，但看着這倆黑洞洞的眼睛，喻庭覺得他們認錯人也情有可原。

“雖然但是很可惜你們倆認錯人了，所以就别來吵我睡覺了行不。”

“不可能認錯的。”

鬼怪幾乎都是固執的，這倆小鬼往上起來一點，露出血淋胡擦的大半張臉，道：“我認得您的味道，您說過還會回來的。”

喻庭沉默，她問：“我是誰？”

“許琳姐姐。”

這一刻喻庭無法言說心中的震撼，都說巧合太多就不算是巧合，她也這麼認為，甚至在這一秒鐘思考是不是背後有一雙手刻意這麼安排着。

她的腦袋又開始痛了，眼前昏暗的視線和耳邊轟隆的聲響似乎都在後退，聽不大真切，喻庭搖搖頭，強行讓自己保持清明，她看到倆小鬼維持着動作沒有動彈，于是繼續聞道：“那你們來找我是出了什麼事嗎？”

“自從您把我們救出來之後，我們一直在山裡潛心修煉，但是後來山裡建了個廟宇，那裡供奉的神像很奇怪，與您一直在找的很相似，我們想要通知您這個消息，可是您的氣息消失了很久。”

小鬼的眼睛雖然看不到，但是喻庭莫名感知到了她們的情緒波動，失落的、焦急的、急迫的，她簡直不敢相信鬼物身上竟然還保持着這樣的情緒，就如同活着時一樣。

如果忽略她們駭人的外表，恐怕會誤以為這是兩個活人。

“所以你們聞到我身上有許琳的氣息，就跟來了？”她把後半句話補齊。

“不是許琳姐姐的氣息……不一樣的……”

兩小鬼現身之後，一直與喻庭進行對話的是左邊的一隻小鬼，紮着馬尾辮，而此時持反對意見的是右邊的小鬼，齊劉海，聲音更小，瞧起來膽子也更小。

馬尾辮立馬扭過頭，用空洞洞的眼洞瞪着齊劉海，“都說了是你鼻子不靈，這明明就是許琳姐姐的氣息。”

“可是、可是……還有其他味道啊。”

馬尾辮說不過齊劉海，直接上手敲她腦袋，沒成想力氣大了，喻庭眼睜睜看着齊劉海的腦袋從她脖子上掉下來，咕噜噜地落地，順着車廂滾落到連接處，又因為列車行進過程的搖晃而來回滾動。

喻庭額頭上那根筋狠狠跳了跳，她正想着要不要幫忙去把頭撿回來，卻聽到列車員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爆發出尖銳的喊聲。

“……”

整個車廂的人瞬間被驚醒，她聽到有人問急急忙忙穿鞋，詢問發生什麼事了，列車員攙扶着車壁，聲音仍然帶着驚吓之後的顫抖，但為了穩住乘客，還是強顔歡笑道：“不小心摔倒了，沒什麼事。”

安撫交談幾句，聲音很快消失，乘客們各自收回探出去的頭，抱着被子回到香甜的夢鄉，喻庭則繼續探着頭，看到列車員打着手電，來回在交界處搜尋着，試圖證明剛才那不是做夢。

而齊劉海的頭顱早已順着剛才列車搖擺的幅度向後滑，喻庭眼疾手快撈回來，放在她脖子上，低聲道：“扶好了。”

“噢噢……”

馬尾辮垂着頭給齊劉海道歉，又一陣難言的沉默之後，喻庭說：“可能是因為許琳之前和我接觸過，所以我身上有她的氣息，你們說的廟宇我大概有猜測了，可以的話麻煩提供一下地址。”

這倆小鬼看不到，隻能依靠聽覺嗅覺直覺等等，讓她們精準表達出地點的确不現實，想了想，喻庭拿出一張空白黃符，“你們把靈緣附上去，之後我處理完事情就能根據這上面的靈緣去找你們。”

她們照做，臨走前，齊劉海小小聲問道：“那你知道許琳在哪嗎？我們很想念她。”

喻庭頓了頓，才道：“她可能在一個很遠的地方……”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添上後半詞語，“旅行。”

“快走啦！天馬上就要亮了，再不走我們就回不去了！”馬尾辮半截身體早已飄出車廂外，随着列車身體向前上下晃，像一隻風筝，齊劉海和喻庭道謝，便告别了。

喻庭不知道許琳和這兩隻小鬼的關系，從語言和态度上來看，她們之間似乎很親密，像是……

她怔了怔，莫名的有些不知味。

——熟稔得像是家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