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卡隻覺得眼前一黑,胸|口轉瞬間就被虞影溯的手肘擊出了一個凹洞,從半空驟然摔落地面。他顧不上脖子上的傷口了,暗紅色的光波徑直朝向地面試圖減少沖力,卻被一支銀箭盡數抵消。但僅僅一支箭無法讓貝克蘭特墜落,他的身|體随即就被球形屏障包圍,滴落的血液包裹着法術的,将地上的草木被打成了焦黑的碳。
虞影溯落在半山腰搖搖欲墜的樹杈上,他的手肘被剛才的沖擊破壞得連白骨都暴露在外,但短短幾秒之後就恢複如初。塔爾的箭無法穿透貝克蘭特如今的保護圈,隻能留下些細小的裂口。他拉開大弓眯起眼對準了裂痕,而就在他嘗試進一步破壞防護層的瞬間,虞影溯見機從小樹上一躍而起。
他的指尖和硬質的箭尖同一時間穿透了屏障,貝克蘭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就被掐住了脖頸。虞影溯的指尖在那之後徑直刺破了他的左胸胸腔朝着心髒而去,卻不料貝克蘭特在最後一刻将屏障收縮至了心髒周圍。
陡然爆開的法力氣息把虞影溯掀翻在地,他壓着地面劃出去數十米才停下,而那隻伸向對方心髒的左手已然被徹底炸毀。塔爾眼睜睜看着他的斷肢在一個呼吸間生長出了骨骼,在十秒之内從内到外徹底完成的再生。他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像是不曾感知過疼痛那般。
貝克蘭特的攻擊接二連三持續不斷,他時而攻向塔爾時而攻向虞影溯,但每一次都未能得逞。血族的臨終爆發持續不了太多時間,事到如今他已經失去了同歸于盡的可能,除了等死别無選擇。
“垂死掙紮有什麼意義?”虞影溯對着他的後背就是一腳,“和你弟弟一樣死得利索點,不好嗎?”
脫力的貝克蘭特被這一腳踹趴在了地上,緊接胸|口就被一腳跺了個嚴實,肋骨直接戳出了皮膚。一口血卡在貝克蘭特的喉嚨口,随着這口血,他周身猛地爆開了一陣光波。巨大的沖力把虞影溯的腳踝生生扯斷,卻沒能讓他後退半步。肢體再生的速度甚至比先前還要快,在一旁鎖着小布洛卡的塔爾皺了皺眉,直至意識到自己第一次見到虞影溯那晚究竟有多幸運。
貝克蘭特的垂死掙紮并沒有阻止虞影溯的攻勢,然而就在他即将被貫穿心髒的瞬間,一道幾不可查的暗紅色光束竟然調轉了方向朝着山坡上而去。夜晚的光太過昏暗,塔爾直至此刻才發現那裡有個木屋的輪廓,他第一時間拉開了弓,高速發射出的箭矢追着那束光而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塔爾隻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胸腔,而就在電光火石間,一群蝙蝠不知從何處憑空出現,将暗紅色的光盡數阻隔。賽爾芬·伯蘭從天而降,一個反手将法術打回了貝克蘭特身上。
“朋友們,”賽爾芬揮散了那一團蝙蝠,“好久不見。”
然而事與願違,回應他的隻有貝克蘭特的慘叫聲。虞影溯用血族的語言說了一句“永别”,可貝克蘭特的慘叫聲卻突然變了味,他笑得像個瘋子,像是在展示什麼珍寶一樣吐出了自己的舌頭。
那裡有一個發光的法陣。
塔爾聽到身後的小布洛卡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就在轉身之時,貝克蘭特卻在瞬間替代了幼弟的位置。插在他雙手之中的銀刀被暗紅的光猛然間彈開,若非躲閃及時,那兩把刀下一刻就會插入塔爾的身|體。
他們的位置互換了——
空中的小布洛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直至此刻才知道了這個法術的用途。那根本不是大哥口中方便交替位置而設下的陣法,他從一開始就被當成了逃命的工具。
貝克蘭特的目标顯然就是毫無防備的塔爾,但他終究還是小瞧了這個看似瘦削的獵人。塔爾手中的銀質彎刀轉瞬間就将他的另一側頸動脈也徹底割斷,貝克蘭特的動作一頓,那隻伸向塔爾手就随着一道銀光永遠離開了他的身|體。
賽爾芬挑着眉望向那顆樹下,又瞥了一眼掐着小布洛卡喉嚨的虞影溯,不禁感歎:“你們以前真的不認識?怎麼第一次見面那種情況都能控制自己不下殺手。”
虞影溯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塔爾的動作比那晚快了太多,力量也翻了數倍。貝克蘭特的掙紮僅僅持續了不到十秒,他被一把刀卡着心髒釘在了地上,隻要塔爾的手腕輕輕一轉就能瞬間喪命。
“你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塔爾盯着他的眼睛低聲道,“貝克蘭特·布洛卡,通緝榜第四十七,我本來能用你賺一筆錢,可惜我現在也榜上有名。”
他洩憤一般将别在後腰的另一把刀從口腔插|進了咽喉,一腳踩碎了他的下颌骨。他聽見了一旁小布洛卡的驚叫,一回頭才想起來這裡似乎少了個人。
“庭岚呢?”塔爾問。
“山坡上,他去找人了,”虞影溯說,“雖然差點死了。”
“我難道不該是功臣嗎?兩位,就算不誇好歹給一句謝謝吧?”賽爾芬試圖強調自己的存在感,但收效甚微,“不是……就算不謝……你們不怕我是來幫這兩個布洛卡的嗎?”
塔爾對他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初見的那晚,賽爾芬如今的反應顯然是知道了不少,無論是關于血族和聯盟,還是關于他和虞影溯。貝克蘭特還留着最後一口氣,碎裂的下颌骨讓底下兩顆獠牙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取了出來。
“所以我不理解你那天為什麼能活下來,”賽爾芬斜過身問虞影溯,“我感覺他并不是會心軟的人。”
虞影溯瞥了他一眼:“所以你都看到了。”
賽爾芬動作一頓,他呵呵笑了兩聲,默默朝着虞影溯相反的方向挪了兩步。
“你和聯盟什麼關系,是索薩家還是長老殿?”
賽爾芬本想用笑來搪塞過去,卻突然發現自己有點笑不出來,尴尬地“啊”了一聲。
“小美人,有些事情不要探究太深吧,”賽爾芬說,“至少現在不太可以。”
“你和盟主什麼關系?”虞影溯偏過頭看他,“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一個你見死不救的理由。”
賽爾芬突然知道為什麼暗黨裡的家夥都不喜歡和虞影溯說話了,他沒有直接回答,繞了個圈子說:“隻是曾經效忠于他父親。”
虞影溯輕輕一笑:“那你準備換主人了?”
“沒這個意思啊,别亂說,”賽爾芬瞥了一眼虞影溯手裡的小布洛卡,“我可從來都沒換過。”
另一邊的貝克蘭特早已奄奄一息,他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了,卻硬是被塔爾把上颌骨上的兩顆獠牙也撬了出來。嵌在胸骨裡的刀轉瞬間将他的心髒劈開,貝克蘭特殘破的身|體連帶着他先前流出的血一同灰飛煙滅,随着一陣風徹底消散。
塔爾起身走回了虞影溯身旁,把小銀刀塞回了他手裡,盯着賽爾芬看了兩秒,突然問:“蘭克被你送去哪裡了?”
賽爾芬心下一驚,他記得自己沒有說過任何關于蘭克的事情。
“你在森林裡為什麼能用法術?”塔爾又問,“那晚走的時候,我看見了你的蝙蝠。”
賽爾芬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趟來得有些冒失,他呵呵一笑,想找個借口随意搪塞過去,但在眼前兩位的注視下卻說不出謊。
“一言難盡,”他頓了頓,“但我的确是來找您……你的,為了激活一個法陣。”
賽爾芬卷起袖口露出了手腕上的銀色印記,塔爾一怔,他認識這個法陣,蘭克以前給他的一本手寫書裡專門針對這個法陣的畫法有過詳細的解釋。賽爾芬·伯蘭……他和蘭克、和聯盟、甚至和那個疑似是他家人的聯盟盟主究竟是什麼關系?
一旁的虞影溯皺了皺眉,照理說加入暗黨的成員在加入時就會被首領探查身上的法術痕迹,這是慣例,也是防止卧底潛入的第一道關卡。賽爾芬是怎麼躲過探查的?又或者……這是暗黨首領對他的默許?
“起誓法陣,”塔爾盯着他的手腕,“誰的?”
“你的。”賽爾芬說。
“什麼時候?”
“二十年零三個月前,”賽爾芬說,“大概是你八個多月大的時候。”
起誓法陣的作用或許是針對他的,但塔爾知道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效忠一個三個多月的嬰兒。賽爾芬·伯蘭在森林結界内的豁免權或許也是因為他曾經的主人,那個人有很大可能就是曾經的盟主,是……和他同樣姓氏的人。
“還有個小麻煩,”虞影溯打斷了他們,把小布洛卡扔到了地上,“準備怎麼處理?”
“名字。”塔爾問。
小布洛卡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塔爾是在和他說話,猛地一顫,望向塔爾的眼神滿是恐懼。
“伯特萊姆·布洛卡,”賽爾芬幫他回答了,“布洛卡家最小的小孩兒,你要是想殺我可以代勞。”
“不殺,”塔爾說,“通緝榜上沒這個名字。”
小布洛卡不知道塔爾想做什麼,說留他一命,卻顯然也沒有想讓他就此離開的意思。
“暗黨裡認識他的人多嗎?”塔爾問。
“多,但應該都不太熟,”賽爾芬說,“他的兩個哥哥比較惹眼,沒多少人會在意陪襯。”
“你想用他?”虞影溯明白了塔爾的意思,“布洛卡家的人不可信。”
“起誓法陣可信,”塔爾看向了伯特萊姆·布洛卡,“選吧,死在這裡還是效忠?”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不能死……”伯特萊姆死死盯着塔爾,“隻要你不殺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我效忠!我選效忠!”
預料之中的答案。
塔爾知道起誓法陣的畫法,但這終究是締結契約的媒介,需要用法力來實現。他沒有這個東西,虞影溯也一樣,小布洛卡的雙手盡失,如今唯一有這個能力的隻有賽爾芬·伯蘭。
“明智的決定,”賽爾芬打了個響指,又問塔爾,“開始嗎?”
“嗯,”塔爾說,“抓緊,還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