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沖過來的丁翀被陸小鳳攔住,隻能眼睜睜地鄭炎負傷,發出一聲哀嚎。
陸小鳳看着丁翀的樣子,歎了開口,說:“你這麼護着他,是因為他是你兒子。鄭塗與香巧夫人成婚後多年未育,偏你來了一年之後,便産下一子,而且也沒遺傳代代都有的心疾,十分健康。要知道鄭塗的另一個孩子,從小身體就很不好。”
丁翀嘴硬道:“那是他自己命好!跟我無關。”他嘴上說着,眼睛卻不自主地瞥向鄭炎,随着他嚎叫,臉上擔憂更甚。
這一飛镖,直接紮斷了鄭炎的手筋,他疼得隻流冷汗,吱呀亂叫。雲初霁走上去蹲下身,看着他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什麼?吓死鄭塗的那些紙上究竟寫了什麼?”
看着面前廢掉自己手的罪魁禍首,鄭炎隻覺得那張俏麗的臉蛋恐怖無比。他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我沒有那什麼紙,是丁管家幹的。那匕首也不是我的,是我撿來的。對了,肯定就是他丢的。”
直到此時,鄭炎仍想負隅頑抗,将罪責都推到别人身上。
陸小鳳又是一聲歎息,道:“這樣的人,你還有縱容到幾時?”
丁翀的眼前突然浮現當年老莊主撞破他們私會時,香巧夫人哭着說是自己強迫她的畫面。他眨了眨眼,才發現目光所及依舊是鄭炎。
糾結良久,丁翀最終還是說:“他說的沒錯,的确是我倒空的藥丸,是我拿出的文件。是我将這一切告訴了他,他才會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紙上寫了什麼。”
這話着實奇怪。丁翀拿了一堆紙放在鄭塗書桌上,卻不曾确定裡面的東西是否足以讓鄭塗心疾發作,這根本與他的目的自相矛盾。可觀他神情,雲初霁相信這一次他沒有說謊。她心中不由懷疑漸濃,丁翀是如何确保那些紙上的文字足以讓鄭塗心神大亂的呢?
烏木正此時方才恍然,道:“所以其實是鄭炎殺了刀無影,而丁翀為了包庇他,僞裝成了影子刀殺人。他倒是聰明,設計這麼一出,我還真以為是影子刀手傷恢複,殺的人呢。”
陸小鳳道:“不是他又多聰明,而是正好有人給了他提醒。”
烏木正這才明白,正是自己請幾個家丁幫忙留意,才讓丁翀聽到了風聲。他為自己的粗心感到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問道:“陸小鳳,你是何時察覺刀無影的死牽涉了兩個人的?”
陸小鳳答道:“殺害刀無影的手法,與移屍布局以及殺害其他人的手法完全不同,後者更為謹慎、精巧,前者卻過于毛躁。”
“毛躁?”這一詞像是觸動了鄭炎的逆鱗,讓他顧不得僞裝,“難道殺鄭淼就不毛躁了?”
蓮夫人秀眉一凜,低聲罵了一句:“孬種。”
手腕的劇痛以及言語上的羞辱讓鄭炎的情緒越發激動,吼道:“你說我什麼?”
蓮夫人冷笑道:“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難道不是孬種?”
“誰說我不想保護了?”鄭炎目眦欲裂,“你不知道那一刀有多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看到此情此景,丁翀心知再也隐瞞不了,哀歎道:“我都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好一個為了我!”鄭炎幾聲冷笑,眼睛死死地盯着丁翀,質問道,“為了我不受人懷疑,所以要減少與鄭淼見面。為了我沒有嫌疑,所以要将出現在錯誤時間錯誤地點的鄭淼殺死。可你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找我是為了什麼?那是因為她想告訴我,她有了我們的孩子,你的孫子!”
丁翀顯然也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愣在原地。
“她是因為看到外面死了家丁才擔心地飛奔過來,無意中聽到我們說話,也隻想勸上一聲。可她萬萬想不到,迎上她的,是你那柄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的刀!雖然鄭淼偶爾喜歡跟其他男人多話,惹我生氣。但她是真的從心裡崇拜我、仰慕我、信任我、關心我。可你們呢!根本就打心眼裡看不清我!尤其鄭塗那老不死的,隻知道整天說我毛躁,幹不成大事,根本接手不了山莊,讓我跟你學學。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你背着他都做了什麼!”鄭炎指着丁翀鼻子破口大罵,“那天也是,我讓他私吞那破盒子,他卻說什麼我太毛躁不懂事,隻知道惹事。所以我才騙你那老東西已經知道了我和鄭淼的事,為了山莊聲譽,他準備殺我。你這家夥果然上當了。”
鄭炎的眼中全是得意,絲毫不見羞愧。
“你應該聽他的。”一個人影憑空從樓梯口冒出,就像原本就應該在那裡一般,先前絲毫未引起他人警覺。随着他說話聲,兩枚飛镖同時出現在丁翀和鄭炎脖頸,劃下兩道血痕後,沒入牆中。再一眨眼,人影再度消失。
烏木正這才反應過來,匆匆追下樓,有哪裡能追得上。
雲初霁很清楚,背棄與玄墨閣約定的人,必然不會有好下場。鄭塗就是知道這點,才會拒絕鄭炎的提議,并出言提醒。可鄭炎不僅忽略這份好意,反而因此發怒。而他現在也終究因為自己的貪婪和愚蠢付出代價。齊康肯定早就來了,卻一直等到他們問完之後才出手,也算是賣了她一個面子。可雲初霁想不通,他一個玄墨閣的刺客,幹嘛賣自己面子。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不時微風吹過,帶着些許涼意。或許是身上冷,雲初霁感覺心裡也涼飕飕的。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或許葛桑即将告訴她的,會是她不想聽的内容。所以方才她才會這麼迫切甚至冒進地想要再知道一些,再多知道一些。似乎這樣,就能撫平内心強烈的不安。可到頭來卻是事與願違,疑惑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謝應宗走了過來,看着雲初霁問道:“你附耳時說你是在做戲。那我且問你,那木錦盒是否真有兩個?”
“是。”雲初霁點頭老實回答,“不過另一個一直在玄墨閣手裡。”
謝應宗歎了口氣,道:“看來我與那寶藏是無緣了。”他縱使不畏懼死亡,但覺得應該死在尋寶路中,而非無謂的死亡。
又是一陣涼風吹過,雲初霁縮了縮脖子,對身邊的兩人說:“有些冷,我先回去了。”
這一次,花滿樓沒有與她同行。
謝應宗也打了聲招呼,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陸小鳳望着雲初霁的背影,說:“我方才想叫住她,讓她不要再刺激鄭炎。那點距離,如果慢上一點,今天又要添上一條亡魂。”
“我知道。”
陸小鳳深深地歎了口氣,說:“你也看到了,我叫不住她。她執念太深,容易冒進,終将害人害己。這次或許沒事,但下次呢?”
花滿樓也歎出一口氣,神色越發嚴峻。
張漁此時走了出來,臉上的神情已經平靜了許多。她一直走到陸小鳳身邊道了聲謝,說:“謝謝你讓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陸小鳳恢複往日一貫的笑容,問道:“你現在可真的有錢了。”
張漁搖搖頭,說:“我是張漁,不是鄭舞。我隻會取走我需要的部分錢财,其餘山莊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陸小鳳回首望向這座高樓,似在問張漁,又似在自言自語地說:“這樓若不鎖上,不知會吸引多少人?又會平添多少血污?”
張漁歎道:“樓門能鎖上,可心門中的貪欲又如何鎖得上?”
“也是。”陸小鳳微微一笑,似乎是在笑自己方才的擔憂,“那便敞着吧,也為後來者少一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