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五月的天氣,露天高台上,晚間的風吹得還是有些涼爽。
盛吟穿着白色的短裙,跺了跺腳之後。她就翹首張望,一直在等着沈斂止過來。
節目的出場順序,她們系的出場時間,盛吟在沈斂止耳旁呼着氣說了好多遍。
她們節目上有六個女生。
在喜歡的人面前,女孩子總是會有更多幾分的敏感。盛吟就怕沈斂止看不到她,她還特意在她手腕上纏了五色絲帶。
法學系的坐席就安排在左手邊,毛奕奕對着老遠揮手的陳遠帆也回了個招手。然後毛奕奕湊到了盛吟耳旁,“沈斂止會過來吧?”
“他會來的。”那個時候是盛吟肯定點頭。
但是一個節目接着一個節目結束,陳遠帆旁邊的那個座位也一直都是空落落的。
沈斂止竟然沒來,直到盛吟她們的節目結束,整個過程,盛吟一直等着望着,就是沒有看到沈斂止。
她沒冤枉沈斂止,他竟然隻是在敷衍她,那個認知讓盛吟那麼的委屈和難過。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盛吟哭着罵了沈斂止大半宿。
第二天盛吟就糊裡糊塗地發了高燒。
不知道是誰抱着她去了校醫室,盛吟再睜眼,已經躺在校醫室的病床上輸着液。
她還看到了昨天缺席的沈斂止。
他坐在病床邊,正低頭看向她。他的眼神有些疲憊,還有些讓步,沈斂止問她說:“還生我氣嗎?”
“對不起,别氣了。也别生病,都是我不好。”
他就直接那樣道了歉,連他為什麼沒來都沒解釋一句。
盛吟心裡酸酸脹脹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被他這幾句話輕輕地按了一下。但她知道,自己根本也不是真的在生氣。
她隻是委屈他的敷衍,又不想承認。
盛吟覺得那個時候的她,可能也是有些被縱壞了脾氣的。
最先開始,她可能跟大多數喜歡沈斂止的女生一樣,沈斂止越是冷不可觸,她就越想去撩撥他。
陷進去之後,盛吟就忘記最先開始她纏着沈斂止的時候,都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接受了沈斂止的道歉,讓那件事翻過頁。
沈斂止那會還态度良好地拿着她的書,替她上完了柳教授的課。回來之後,繼續一邊在病床旁守着盛吟輸液。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病,G大的校醫無聊地過來巡了幾回,沈斂止每回都得問着他怎麼樣。
校醫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看着沈斂止挑了挑眉,最後放心地把藥交給沈斂止,讓他照着醫囑讓盛吟定時吃藥。
盛吟那個時候心裡還結着個潮濕的氣團,蠻不講理地開始挑毛病,說那個藥太大粒,這個藥沒糖衣,她都不想吃。
沈斂止轉身就出了病房。
好一會,他又換了個什麼顆粒和藥回來。去問了校醫,是同樣效用的退燒止咳藥。
沖了熱水,沈斂止把顆粒泡在水裡化開了。
又臭又複雜的味道讓盛吟屏着呼吸完全不敢聞,沈斂止端着藥來到了她面前。
看着稠黑的濃苦,盛吟又後悔了,“還是換回原先的藥吧。”
.......
沈斂止可能也是無奈的,她看着他的唇角好像還帶着微小的弧度,他勸她良藥苦口,可盛吟就是不聽。
後來沈斂止應該是怕了她,幾盒藥都放着,在藥盒外面貼着他寫下的用量次數标簽。
甚至他還嚴謹地備注清楚,不能和某藥一同服用。
但是,現在的盛吟,已經沒有當年的刁鑽了。她怕麻煩别人,也怕和别人再産生更多的糾葛難安。
隻是不曉得問醫買藥的那個人知不知道。
盛吟覺得自己腦裡的泥漿徹底倒了出去。
她拿過毛奕奕現在拿在手裡的那盒膠囊,上面沒有貼着标簽。
可能是臨時在這找不到标簽,但是用量和次數那裡,都被人用筆圈注了出來。旁邊還有那句熟悉到眼熱的話,不能和某藥一同服用。
經年沒見的字體,好像比先前的筆鋒更淩厲了幾分。
“藥,你買的?”盛吟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問着毛奕奕。
毛奕奕張着口,踟躇了兩秒,點了點頭。
是毛奕奕買的,盛吟的心卻不敢放下。
她想了想,跟毛奕奕确認,“我昨天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有告訴你這屋子的房門密碼嗎?”
......應該是沒有。
盛吟看到毛奕奕臉上有些為難,她昨天是燒昏頭了。還有可能是,“奕奕你猜到了密碼?”
盛吟的屋房密碼,是用的她爸爸的生日。毛奕奕會知道嗎,那個人是知道,但是他猜到了嗎。
從迷蒙的猜測裡面,抽扯出了最讓人啞然的可能。
盛吟擡手拿起手機,打開了昨天的通話記錄。
那串她按下的十一位數字,她以為的毛奕奕的手機号碼數字,竟然變成了沈斂止的手機号碼。
盛吟的心被這串數字直直拽到了淵底。
沈斂止的任何聯系方式,盛吟早就删除殆盡,但就算隔了幾年,她也還是清楚記得他的手機号碼。
有很多個日夜,她和沈斂止的聲音都在那兩串數字中往來。
她喜歡沈斂止,喜歡到通話時她從不分心做别的事,就隻專心和他通話,無論多幼稚無聊的話:“沈斂止,快看你頭頂的月亮。”
隻是他應該沒那麼無聊。
這麼幾年,盛吟也沒想到,沈斂止竟然也沒有換掉手機号。
盛吟覺得現在自己的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昨天她還說了那幾句幾近是羞辱沈斂止的話,說他餘情未了,她那譏嘲的語氣,現在的盛吟都還記得清楚。
結果盛吟在迷糊昏頭的時候,竟然撥的是沈斂止的手機号碼。
她真是病瘋了。
明明她想麻煩的是毛奕奕。
昨天沒接到電話的毛奕奕,是在外地的項目上。沈斂止告訴她,她再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近淩晨了。
沈斂止比毛奕奕早了好幾個小時過來,他把躺在沙發上的盛吟抱進了卧室。
天亮了之後,沈斂止拿筆把藥都圈注出來,才沉默着走了。
毛奕奕剛一直不敢跟盛吟說,現在看盛吟知道了,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毛奕奕猶豫地出着馊主意,“要不,咱裝作沒這回事?”
發生過的事,怎麼會因為裝作沒有,就完全不存在。
盛吟疲憊地關掉了手機,她别開眼,眼下有些發熱。
她現在已經完全沒辦法去思考,沈斂止到底為什麼要過來。
“阿吟,你想見沈斂止嗎?”猶疑再三,毛奕奕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他就在門外,和陳遠帆一起。
毛奕奕說完,屋内的門鈴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