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安安拿手機狠狠敲了一下周姩姩,驚懼地指着樓梯口:“有……東西……!跑!”
胡主任落到這一步居然也不慌了,松弛下來的皮脫落得更加嚴重:“你這娃娃倒是沒張麗那個女兒聰慧……不過跑?你以為你們還能跑哪去?”
“這場火會永遠燒下去!燒死所有人!”
周姩姩眼神一厲,一把抓上安安就沖出了暗室。
但是外面早已經是一片火海,整座工廠裡彌漫着嗆人的黑煙,即将傾塌。曾經擺在展列櫃裡所有洋娃娃都拎着小裙子跑了出來,在工廠裡竄來跑去,無數的黑影在火裡哭喊嘶吼,拍打着每一個她們知道的門。
周姩姩愣在原地,刺耳的各種聲音讓她頭痛欲裂,跪倒在地。
“多謝你。”
一雙冷得像是在冰窖裡泡過的手托起周姩姩低垂的頭,把她扶到了工作台邊。
像是遲來的麻藥勁,催得周姩姩再也無力動彈。那雙手在安安眼睛上輕拂,把再次陷入沉睡的洋娃娃放進了周姩姩的懷裡。
周姩姩看着面前這個紅裙拖地搖曳的女人,滿腹牢騷發不出。
張麗走進被洋娃娃重重包圍卻不敢輕易踏入的暗室,帶出來一個非人非鬼的東西。
張麗把那個狼狽至極的胡主任丢進娃娃堆,每一個穿着漂亮小裙子的洋娃娃都争先恐後擠上去,狼吞虎咽地分食着地上那個男人。
周姩姩沒想到都這樣了胡主任還活着,在密密麻麻的洋娃娃裡不停發出求救和痛呼。
“一二三,我們一起躲貓貓……三二一……洋娃娃在跳舞……”
張麗又唱起當初的那首歌謠,隻是這次她完整唱完了,洋娃娃也紛紛吃飽跑去别處撒歡玩鬧。
精心修剪保養過的鮮紅指甲一劃就是胡主任身上的一塊碎肉,男人已經痛得無力出聲。
張麗一手繞弄着自己燙成波浪的發尾,一隻手任然不斷在胡主任僅剩的軀幹上劃拉。
胡主任被自己血液覆住的眼睛終于聚焦,卻發出一聲更加慘烈的叫喚。
“你!你為什麼還敢回來!上面不會放過你的!”
“哦?是不放過我……還是你呢?”張麗俏皮地笑了,“那個小姑娘可是拿到了你的所有‘家當’哦!”
“你個賤人!如果不是我你怎麼可能現在還好端端站在這!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你别忘了我櫃子裡那些死不瞑目的硬骨頭!”
聽到這,張麗明顯被踩到痛處,手裡用勁就硬生生撕下胡主任的一大塊殘肉!
暗紅的血染得她原本鮮豔的指尖都泛出黑。
“究竟怎麼回事?”周姩姩憋半天才憋出這一句話的氣力。
“哈哈哈!你還不知道吧!這個看上去清純漂亮的大美女,可是為了往上爬不惜勾引我!用自己孩子去煉什麼‘完美娃娃’!還因為這個引發工廠大火!”
“足足三百多号人哪!全都死在了這裡!為她的愚蠢和貪婪丢了命!”
胡主任知道自己今天沒有任何後路,索性破罐子破摔,将爛芝麻臭谷子全都倒了出來。
張麗反倒冷靜一點,站起身用細長的高跟鞋踩入胡主任的肉裡:
“我看主任您真是腦子跟着皮一起越活越回去了。”
血肉沒過張麗的鞋跟,她也不在意:“當年是您跟我說升職要交一個‘完美娃娃’;是您一再糾纏我,我家甯甯才會誤入血陣;是您怕上面怪罪,怕我們手腳不幹淨,親手鎖上了這座工廠所有的門;
也是您,跟我們一起被困在了這裡……這些您怎麼能忘的幹幹淨淨呢?”
字字輕飄,字字泣血,十五年前的噩夢一朝掀開:
十五年前她帶着剛五歲的女兒離開了那個家暴男,每天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工廠裡做洋娃娃養家糊口。可是一個女人離異帶着孩子太難了,房東坐地起價不願她們再繼續住下去,她知道廠裡隻會給優秀員工分配宿舍,最好的還有家屬宿舍,她好像一輩子都在為這個目标努力。
長得好看是她的錯嗎?或許是吧,胡主任盯上了她,有意無意占她便宜,工友之間也有些排斥她。可是有什麼錯呢?她生來就長這樣,有人喜歡有人厭。
本來忍忍日子也就過下去了,可是有個人落了一本書在她這,叮囑過她不要亂翻可她沒忍住。
更大的噩夢就此開始。
她犧牲色相換來“完美娃娃”的信息,她在書裡看見拿小孩子活祭就能做出一個永無瑕疵的娃娃。她抱來的明明是别人不要的生病棄嬰!明明一切……一切都像是老天看不下去施舍給她的一條活路!
偏偏做陣那天胡主任不請自來對她百般欺負不放手,偏偏那天安安提前放學回家,偏偏好奇心正甚的小女孩子被嬰兒的啼哭聲引進了陣法裡……
一具鮮活健康的祭品和一副重病的殘軀,陣法會選誰不言而喻。
張麗忘不了那天她撞傷胡主任後衣衫不整跑回家看見的場景:紅色的,黑色的,甯甯最愛的公主裙在血泊裡面目全非。
第二天天明時,枯坐在地闆上的張麗身邊多出一隻黑眼睛披頭發的洋娃娃。娃娃身上穿的是甯甯的藍色公主裙,她親昵地抱住一夜生出白發的張麗,成為這個狹小出租屋裡最鮮亮的一抹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