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傳開了,今天燃哥心情不太好,傻子才在這個時候惹他不開心。
“燃、燃哥……”瘦高男子頭皮發麻,一下子醒酒了。
歲知燃輕瞥他一眼,還沒開口說話。
瘦高男子就語序慌亂地連聲道歉,“對、對不起!”轉身跑了。
歲知燃微眯起眼,回憶這略略有些臉熟的人,是哪家的。聽見前方的少女低聲評價了句,“真慫啊。”
歲知燃低下頭來,她看着人家落荒而逃的樣子,還挺起勁。
可以啊。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兩人的視線對上,言搖乖巧地眨眼,“知燃哥,晚上好呀。”
他看透了,她的甜甜笑容和乖巧安靜都是裝的。
歲知燃掏空家底,拿出所剩不多的耐心和溫柔。
小朋友。
還是别人家的,不能打,不能罵,要好言相勸。
歲知燃認真教育: “看到這個瓶子沒有,上面寫着‘未成年人禁止飲酒’。”
言搖看着隻有和俱樂部聯名logo的酒瓶,認真點頭,“看見了。”
長發姐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一出互相配合的睜眼說瞎話。
跟在後面匆匆趕來的蒼野也陷入了短暫的呆滞。
一種新世界大門敞開在眼前的即視感。
雙标。
太雙标了。
他認識歲知燃這麼久,他還沒成年的時候都快把酒當水喝了,現在倒是一本正經教育别人哈。
歲知燃輕擡眼睫,“怎麼混進來的。”
歲知燃上下打量了一眼,還畫了這麼一個稍微超出年齡的妝,和早上的清純淡妝相比,晚上的顯然成熟許多,連口紅顔色都深了不少。
言搖:“我和保全大哥說,我的一個朋友被男朋友渣了,那對奸夫淫|婦看上的是她家的雄厚背景,背地還企圖騙她結婚以後再殺她,要分得她的家産。”
“在婚後第二天,她就意外知道了這件事,于是謀劃要報複他們,但她苦于沒有證據,于是想了一個絕妙的招數,騙他們來俱樂部,沒想到,這對惡人也知道了她的計劃。”
蒼野聽得人都站直了,豈有此理!
歲知燃倒是面色沒有絲毫改變。
“我朋友發信息拍了張手上拿刀的照片,和我說,她要咽不下這這口氣了——”言搖仿佛說不下去地嗚咽起來。
蒼野忍不住追問:“然後呢?”
言搖的聲音帶着哽咽:“我就和保全大哥說,我一定要在八點前上山阻止她,不然她就要——”
蒼野身體都朝前傾,生怕錯過劇情。
歲知燃瞥他一眼,蒼野茫然得看回去,半晌,後知後覺意識到故事是言搖瞎編的。
怎麼就被帶溝裡了……
蒼野清了清嗓子,“他就這樣讓你進來了?
“那倒沒有。”眼見被識破了,言搖收了假哭,“保安大哥是個對工作很負責的人,就算聽到這份上也沒讓我上來。”
蒼野心裡有點小難過,虧他聽得這麼認真,居然真是編的。
言搖一本正經,“我報了知燃哥的号碼,說是送東西的,給他看了聊天記錄。然後他打了幾個電話核實号碼吧,才讓我進來了。”
歲知燃皺眉:“哪來的聊天記錄?”
“P的。你知道的,論壇血雨腥風的八卦特别多,有段時間流行拿假聊天記錄糊弄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所以我特意去學了一下怎麼p圖。你看,用上了吧。”言搖認認真真地說,“在道上混,總要多學一兩個技能。”
蒼野無語望天,混迹遊戲論壇,還讓你混出一手技能來了。
言搖不露聲色地看了眼歲知燃,揣測他的情緒,她的這種小糊弄手段,在他面前好像都沒什麼用啊。
她垂下眼眸,又聲音放軟來,“知燃哥,你看嘛,還好我來了,不然在你組的局裡,有人因為酒精過敏去醫院,傳出去肯定不好,對吧?”
她偷偷地擡頭看他一眼。
歲知燃眸色深沉,“知道剛才的事,如果我沒來,會很危險嗎?”
言搖小雞啄米式點頭的乖巧認同三連,“知道,再也不敢了,謝謝知燃哥。”
歲知燃這才勾了勾嘴角,掩去剛才略微愠怒的神情。
二十分鐘後,言搖對着面前擺着的五十箱奶制品發呆。
歲知燃特供給她的,獨家飲品。
白講了個小故事啊,完全沒能讓歲知燃轉移注意力啊。
沒之前那個瘦高男人好糊弄。
不過也是,歲知燃是溫妄舟的朋友,難搞程度确實應該是差不多的。
言搖百無聊賴地數着,從左到右依次排開,各個品牌的奶制品。
這都快把山底下嘉年華的牛奶搬空了吧。
别的小朋友都要沒得喝了。
言搖看一眼時間,快十點了,等會還有一波煙花。
歲知燃答應讓她看完這波煙花,再送她回家。
剛才蒼野喊走了歲知燃,聽起來是要找惹事的瘦高男子聊一聊。
經過了剛才不悅的小插曲,人群稍微恢複了先前的熱鬧肆意。
言搖快數完的時候,一擡頭,發現長發和短發姐姐出現在面前。
對于歲知燃的事,她們好像想問又不敢問。
短發姐姐的眼睛還紅紅的,低聲和她道歉,說把她牽扯進來了。
氛圍有些低沉,長發姐姐打破尴尬的氛圍,“哎呀,是那個男的腦子拎不清,咱不理他。”
她拍了拍奶箱,“要幫你拆一瓶嗎?”
言搖擺擺手,說了自己有點乳糖不耐症。
兩人輕松聊了點話題,一轉頭,短發姐姐端來一杯果汁給她。
言搖喝了一口,這味道怎麼怪怪的。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味的果汁?”
短發姐姐慌了,“我不知道啊,我過去說要果汁,旁邊那人給我的——欸,人呢!”
長發姐姐大罵出聲,“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一早安排了人,非得讓你今天酒精過敏才行?”
短發姐姐哽咽起來,“最後還是害你替我喝酒了。”
長發姐姐趕忙安慰,“你又不是故意拿酒給言搖的。這度數應該也不高,要是言搖喝暈了,咱們一起送她回寝室裡去,肯定平平安安的!”
“沒事的。”言搖笑了笑。
“你笑起來好像那個——”長發姐姐忽然想到什麼,半天記不起來,“就是最近很火的那個綜藝,它第一期裡,有一組夫婦,被問到小孩像爸爸還是像媽媽的問題時候,就特别像媽媽的那組,叫、叫啥來着?”
言搖抿了抿唇,“言籽冉嗎?”
“對對對!”長發姐姐忽恍然大悟,“其實不笑的時候不太像,但笑起來就有幾分神似了,或許,你如果也留了齊肩的短發,會更像!”
言搖摸了摸自己的長發,正因為這樣,她才從不留短發。
長發姐姐感覺言搖的反應怪怪的,又不知道為什麼,她不自在地轉移話題,“這酒味道好嗎?”
言搖配合地點了點頭,又安慰了幾句,讓短發姐姐不用太在意拿錯酒的事。
她又小抿了一口,挺嗆的。
還是可樂好喝。
她把高腳酒杯放下來,又想起了溫妄舟喝醉酒的視頻,裡面大概是歲知燃說了一句話,說喝醉酒暴露本性,看出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溫妄舟喝醉以後彈鋼琴。
那她會做什麼?
鬼使神差地,言搖又拿起酒杯,喝都喝了,再來兩口。
冰冰涼涼的。
言搖有點開心。
詭異的打破規則的開心。
欸,就喝了,怎麼着吧。
能怎麼樣?
有本事就讓淼淼姐沖出來,把她綁到無人荒島自生自滅去啊。
有本事就讓言籽冉當面跟她說,說她不要她了,讓她這輩子都躲着鏡頭過啊。
天高皇帝遠,一個個都管不着她。
她、不、慫!
這種逐漸上頭的奇異感覺,給予了言搖莫大的力量。
她喝完了一杯,又因為上頭,輕快地去續了一杯、兩杯、三杯。
此時此刻,她覺得,哪怕溫妄舟因為她今天的所作所為生氣了,要她連人帶電腦從八十層往下,她都可以在半空中旋轉跳躍閉着眼,來個漂亮的720度轉體再落地。
十點,最後一波煙花在深色的天空炸開出五彩斑斓的缤紛色澤。
間雜在熱鬧的聲音當中,孤獨又很熱鬧的交錯感。
煙花爆裂聲音的間隙,言搖聽見不知道哪裡來的七嘴八舌的讨論,似乎是最近很火的一個人也來了,當即又有另一個人反駁說,他原本要來的,後來又說了不來的。兩個人似乎因為這人來不來的事吵起來了,在一朵朵煙花炸開爆裂又消弭在空中之際,得出了一緻的結論,這人來了,還是來找人的。
言搖的目光緊緊追随一簇敗落煙花,她的視線慢慢下移,很快看見了在露台的入口處,進來了一個男人。
比起平日裡總是懶散的模樣,今天看起來有些嚴肅。
像是從什麼晚宴的場合匆匆脫身,手臂上還搭着黑色的西裝外套。
一身白色規矩襯衫松開了領結,他站得筆挺,手持電話,模樣像在找人。
言搖低下頭來,未接電話十個,第十個剛因無人接聽挂斷。
歲知燃的電話見縫插針地打了進來,“言搖,溫妄舟來了,後門,速度。”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歲知燃預感不好,“言搖?”
電話那頭傳來女生輕輕的呼吸聲。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
言搖頓了頓,用奇異鎮定的語氣說道:“已經來不及跑了。”
“……”歲知燃試圖穩定軍心,“沒事,你也就好奇心重,出來玩了玩,四舍五入也就是同罪于去了網吧,沒事的,反正也沒喝酒——”
“喝了。拿錯杯子不小心喝了。”
“………”
歲知燃快要氣笑了,他一轉頭,她就跑去喝酒,那确實不如讓溫妄舟好好管管了。
“知燃哥,我是個很講義氣的人,你不要害怕,我有辦法的。”
“什麼?”歲知燃冷漠地瞥一眼地上躺倒着哀嚎苦叫的男人,手握電話,飛速朝露台走去。
遠遠就看見言搖握着電話,一仰頭,端起手中的酒杯,硬是喝出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氣勢。
聽筒裡傳來她的冷靜聲音,“我銷毀了證據。”
“……”
“凡事講究證據,我很清醒,又沒有證物,放心,他溫妄舟是看不出來的。”
言搖把喝光的酒杯放在一旁路過的侍者的端盤上。
聽筒裡傳來她得意洋洋的聲音,“哼,看我大威天龍就這樣一口悶銷毀了證據。”
歲知燃扯了扯嘴角。
這都大威天龍了,還信誓旦旦沒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