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楠皺眉,又開始說些他似懂非懂的話,罷了,頭開始暈了。
他擺擺手,“我這副破身體,着實差,差到什麼都做不了,你不願說便出去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先生,我隻是擔心…說出來平添你的煩惱。”
“說!”
“三年一度的盛事就在眼下,此次更是有好多此前從未來過得使臣。”
她頓了頓,“這次的使臣之中有極其厲害的樂師,聖上便有意招攬大澎國内有名的琴師樂手,彰顯大澎國威。”
相安楠縮回手,垂下眼睛不再看她。
“我想着,如果先生能進宮演奏一番,那必驚豔衆人。”
屋内靜的連呼吸聲都異常清晰,屋外乘風默言也互相對視,一臉震驚。
就不該說出來,再問也不該說,說出來隻會讓他徒增煩惱。且不說他現在病的這麼重,就算他身體康健也不會去的。
她臉上仍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不說這些了,近幾日我又琢磨出幾首曲子,可要聽?”
他不作聲。
“絲弦,去取我的琵琶來。”
自那日起,關于進宮,她沒再提一個字。隻是陪伴着他,喂他吃藥陪他說話,也會講些有趣的事情逗他開心。白天她一直在南苑,晚上等他睡下了,再由乘風護送回府。
許是心情大好的原因,相安楠這次發病恢複的很好。臉色好了,人也胖了一圈不再是那般病态。
二人一個撫琴一個彈琵琶,越發默契,享受着在一起的時光,好生快活。隻是林知妧時常覺得惋惜,這樣好的音樂,隻能關起門來自己聽,簡直是暴殄天物。
這樣的神情在她臉上稍縱即逝,但還是被相安楠捕捉到了。
“每每奏到盡興你總有這般神情,可是想到什麼?”
擡頭對上他的眸子,不知何時,他對上她的眸子已不再躲避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這世上的人有些可憐。”
倒推輪椅轉了個彎,“為何?”
“你想聽?”
點頭。
“真想聽?”吊足胃口。
他更好奇了,以為她又要說些什麼稀奇的言論。
“好,我說可以,你先答應我不許置氣。”
他點頭。
“大澎國一直以樂為重,人們愛樂尊樂喜樂,可惜啊,他們居然欣賞不到如此美妙的音樂。天下第一琴師,隻是關起門來自己彈給自己聽,每次我們合奏我便有如此的想法。”
這個時候又沒有錄音機CD唱片,音樂隻能現場演奏,沒有任何“儲存”的方法,着實可惜。她隻是希望,相安楠琴聲能讓更多人聽到。
屋内安靜至極,靜到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林知妧在心裡妥協了,雖然希望能夠有機會得到獎賞,但換位思考後又覺得強人所難,便決定閉口不提了。
“先生,不說這些了,咱們出門逛逛吧,今日的天氣挺不錯呢!”
他面無表情,“我乏了,你回吧!”說完他推着自己到塌前。
她沉默片刻,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是,知妧回去了。”
晚上,喜子提着一食盒話梅交到乘風手上,自那一日後,林知妧便被傳進宮中,日日忙着,二人不曾見面,也未曾有什麼消息傳回來。
半月之後,天氣晴朗,鳥兒在書房外的枝頭叫個不停,默言挂着微笑一路小跑進了屋。
“主子,知妧小姐派人送東西來了。”
相安楠添了杯茶,并未答話。
默言等了許久,見主子沒什麼話,把東西放下便默默退出了屋子,掩上門安靜的候着。
屋裡照常靜若無人,南苑上下的人都小心的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兒,即使是小默語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乘風拿着密信進了屋,過了半晌他出來,默言拉他。
乘風一臉不自然扯下他的手,“有話說話,别動手動腳。”
“動了沒?”
“什麼動了沒?”
“桌上的盒子主子打開了沒?”
乘風低頭想,“好像沒有打開,怎麼?是知妧小姐送來的?”
默言點頭不時往屋裡瞄着,乘風無聲的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主子的一舉一動。
相安楠凝神看着手上的密信,桌子上的東西看都沒看,推着輪椅到書桌旁,将密信燃盡。靠在椅背上不時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乘風,主子如此表情,看來事情并不順利。”
“嗯,近幾日都是不好的消息,主子自然憂心。”
“以往還會撫琴排解,現在……”
林知妧走了多久,那琴便被冷了多久。一口氣嘔在心裡,郁悶至極,無意間眼神落在桌子上的盒子上。
【沒空來,倒是有空做這!】
他悶悶的說了聲,“去後山。”
躲在門口的二位趕忙跟上,大氣兒不敢出。
自從半月前不歡而散,她身邊的影衛也撤了回來。相安楠似乎想通了一些事,而另一邊忙的不可開交的林知妧卻沒那麼多時間想東想西。
她忙,忙着默寫樂譜,忙着面試樂手。
她忙,忙着教那些樂手學習簡譜,忙着組建民族樂團。
她忙,忙着擺脫自己命運,忙着在皇上面前周旋,以便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恩賞。
她再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他落寞孤寂的背影,他疼到發抖的身體,想到他還要吃成堆的苦藥,又連夜做了蜜餞讓喜子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