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卻去了南境,隻此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了。李慕青紅了眼眶,她真的很害怕,從未如此想念過顧凜,多希望顧凜能來到她身邊抱抱她。
除夕的晚上大家都沒睡,李太傅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混沌的眼睛顫顫巍巍的掃視衆人。
白日李文淵已經遞了口信下山,宗族裡派了幾位叔伯來,按輩分都是李太傅的子侄輩。
李太傅已經說不出任何話,李慕青卻從那眼神中看出了遺憾——顧凜沒來。這是李太傅的遺憾,也是她的遺憾。
越是臨近黎明越是黑暗,李太傅輕吐一口氣,永遠閉上了眼睛。忍了一夜的哀傷徹底爆發,李慕青哭的不能自抑,李文淵等人也抽抽噎噎的哭起來。小環上前輕輕環抱起李慕青,為李慕青順氣。
君子山燈火明滅,在黑夜的籠罩中發出微光。
新年伊始,天空連續放晴了好幾天,老天都不忍李太傅走的凄涼,在寒冬裡開出了耀眼的陽光,冰雪融化,各方文士皆來洛州吊唁。皇上派了禮部官員來協助,大皇子李信代為吊唁。
李太傅下葬後,李信在李氏主院接見了李慕青,說了些寬慰的話。
“年前顧凜接到了急報,南境那邊出了大事,這一去隻怕短時間都難返回。”
李信說完,看着眼睛紅腫,搖搖欲墜的李慕青,後面半句“此行危險重重恐有性命之憂”終是收在齒間沒說。
前幾日李慕青想了很多,若是沒有嫁給顧凜,是不是就不會讓祖父走的那樣遺憾。自己也曾跟祖父說過想招婿留在家中,卻被祖父拒絕。李家枝繁葉茂,世家規矩約束多,祖父知道她心性散漫,不願她留在家中持家。
從未如此想念顧凜,亦從未如此嗔怪顧凜的軍務,明明知道顧凜為皇上辦事身不由己,仍忍不住生出怨怪之心。顧凜是祖父親自為自己選的夫婿,曾多次表達對顧凜的贊賞,臨終前一直想再見見他卻也不能實現。
現在就算是想寄信給顧凜都不知道寄往哪裡去,南境疆域遼闊,顧凜身份特殊,行事絕密,祖父的訃告又該寄往何處才能讓他知曉。
李信看出李慕青若有所思:“李太傅的訃告我已經寄去了南境楊朔将軍那裡,隻是也不知道顧凜能不能收到。”
李慕青眨眨眼睫上的淚,屈身謝恩。
說完,李信欲走,李慕青想起原來總是跟在李信身邊的女子,忍不住問了句。“大皇子勿怪,我想問問,找到小寒姑娘了嗎?”
李信手指微動又握緊:“幾個月前曾在泰山察覺她的蹤迹,可當我的人靠近,她又不見了。”
李慕青想起小寒一身變幻莫測的武功,若她有意要躲避,隻怕搜尋頗難。
“小寒姑娘心思純真無拘無束,對大皇子又是滿腔癡心,如今您即将成婚的消息已傳遍京都,她隻怕更加不願回來了。”
李信眼神微冷,顧凜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讓他盡早将婚事告知小寒,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可他不知道,當他答應這樁婚事時,就已經無法挽回。小寒對感情的執着,對他的獨占欲,沒人比他更清楚。
尚在泰山時,小寒不知道他的身份,就讓他對着月亮發誓,此生不許看别的女子。就算後來到了宮裡,她也從不許宮女近身,徐皇後想塞人過來也被她直接扔出皇子府。她至情至性,一直将泰山對着月亮的許諾當作是拜了天地,又怎可能接受他要另娶她人的消息。
他本欲等複周會的事情結束後,就帶小寒去京郊别院,不管她是否願意,他自信可以将小寒留在别院,但他低估了小寒對此事的反應。
與王家聯姻,他勢在必得,這将是他走向儲君之位的最大助力。他可以隻愛小寒一人,但他所走的道路需要強大的盟友,王家便是這個盟友。
與其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欺騙小寒,不如讓她一直活在獨一無二的幻想中,等他問鼎天下之時,便能光明正大将小寒迎回。這是他原本的想法,可惜人心難測,豈能随意揣度瘋狂滋長的愛意。
小寒走的決絕,尋覓幾月都一無所獲,從泰山之後連一抹蹤迹都無法再探尋到。
李信不予多說,轉移了話題:“聽說華神醫病倒了,可還好?”
“慕青逾矩了,”李慕青屈身告罪,“師父傷痛難忍遂至病倒,慕青明日也将回君子山照顧他老人家,您的婚事慕青恐怕不能親臨現場了。”
頓了頓,又忍不住說:“還是要祝福您,百年好合,心想事成。”
李慕青已經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語氣,但仍不□□露出些許不恭敬,她總想起那個在憶蘭院子裡相處了幾日的女子,活潑靈動,說起李信總是滿心歡喜。世間男子皆薄情,她忍不住想為那女子鳴些不平。
李信自是聽出了李慕青話中的嘲諷,并未追究,隻是點點頭轉身走了。他這個人,藏了太多的心思,這條至尊之路注定孤獨,他不在乎。所有的不得已皆是因為權勢還不夠大,他從小就知道,要得到喜歡的東西必須比别人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