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風雨欲來2

經過兩日，沈暮從适齡的族人中選了十人一同前往。

李慕青去與小寒辭别，小寒已懷孕八個月，挺着大大的肚子靠在窗前。

“小寒，我明日一早便要随沈暮去南境，此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在你生産前回來……”

“沒關系，李慕青，這兒的醫士們會照顧我的，你放心去吧。”

李慕青看着小寒在沈家慢慢養好的身體：“到時候你别害怕，再沒有哪裡比這裡的醫術好了，你就在這兒好好養着，等我回來。”

“别擔心了，去吧去吧……”小寒笑着推了推李慕青。

李慕青也覺得自己太過啰嗦，笑了笑出門去了，走到院子裡又忍不住轉過頭和床前的小寒招招手。

小寒也揚起手笑的開懷，在晚霞的照映下美極了。

天氣慢慢熱起來，南境炎熱潮濕，森林密布，蛇蟲鼠蟻随處可見。

沈暮一行人直接去了軍營，軍營各營帳外都灑有驅蟲的藥粉。

醫帳裡都是男醫士，李慕青多有不便，負責接待的将軍将她安排在了主營旁邊。

“這兒原是沈朝軍醫的住處，旁邊是我們侯爺的主帳，空了一兩年了，你就暫時住這兒吧。”

李慕青便在軍營住了下來，連續幾天都沒看到主帳的人回來，軍營裡并不吵鬧，除了每日例行的操練，并無其他。

但李慕青還是隐約感覺到一絲緊張，軍營裡有一半将士并不在營中，說明外面有戰事。沈暮自那天去了醫帳後也再沒有來找過自己，軍營裡不能随意走動，自己無官無職也并不方便去找他，隻能在營帳待着。

第五天的夜裡，李慕青剛有些睡意，營帳外卻炸開了鍋，從遠而近紛至沓來的馬蹄聲腳步聲和叽叽喳喳的人聲，有人在指揮有人在呻吟。

李慕青被驚醒，軍營裡都是和衣而睡，此時猛的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便出了營帳。

營帳的布簾掀開後，李慕青才看見軍營裡的亂象。

軍營裡點燃了所有的火把，不斷有将士穿梭其中。一批一批的傷員被擡進了遠處的醫帳。李慕青看到了沈暮，他在醫帳外指揮，喊的聲音沙啞，向來潇灑不羁的廣袖衣袍也被束了起來，頭發亂糟糟的多日沒有打理。

李慕青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滄州戰場，入眼全是斷臂殘肢，鮮血橫流。眼前所見全是血腥，耳中所聽全是哀嚎。李慕青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滄州之戰後她夢魇了好久。

沈暮嘶啞的喊聲越來越近，他随一支擔架往主帳而來，那擔架被一群人圍着，李慕青看不清上面的人。

擔架後，一位身披金甲的将軍躍馬而下，身後幾位将軍随即也下馬。李慕青聽不清，隻看到那為首的将軍吩咐了些事，身後的将軍得令離去。為首者則迅速跑向擔架，跟着擔架一起往主帳跑去。

經過李慕青所在的營帳時，李慕青往旁邊讓了讓，那将軍擡眼看了李慕青一眼，并未說什麼。

擔架旁有士兵掀起主帳的門簾，李慕青從士兵錯身的縫隙裡看過去，愣住！

擔架上的人，面色蒼白，頭發粘着血污貼在了臉上，眼睛緊閉，毫無生氣。擔架一閃而過，迅速進了主帳。沈暮跟着也進了主帳，從頭到尾緊盯着擔架上的人，都沒發現站在一旁的李慕青。

李慕青仿佛被定住，一時間想不清楚自己為何站在這裡。突然，李慕青拔腿往主帳跑去，是顧凜，是顧凜，擔架上是顧凜！

李慕青跑進去，主帳的床邊圍滿了人。有軍醫，有将士，還有兩個并未蒙面的黑衣人。沈暮和軍醫一個在把脈，一個在剪切顧凜身上的衣物。大家都沒有出聲，主帳裡隻有呼吸聲。

李慕青隻能站在帳中看着，頭腦很空白，今晚的一切都很混亂，李慕青沒想到真的會在南境見到顧凜，更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顧凜。

她聽見軍醫和沈暮在交流，吩咐了什麼，周圍圍着的将士先出了帳，黑衣人也轉身準備出去。

“夫人？”

李慕青轉移目光看過去，想了一會兒，是冥林！去年年初和顧凜去皇陵時遇到過，一年半未見，李慕青先前沒認出來。

“是你，我記得。”不知道他們在外有沒有化名，李慕青沒有直接喊名字。

“您……”冥林沒有說完，他順着李慕青的眼神往床邊看過去，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便沒再做聲。

冥林帶着手下走了，他們還有别的事需要善後，并不能在這裡等顧凜。

床邊隻剩下了軍醫和沈暮，以及剛剛的金甲将軍。

床邊留出了位置，李慕青才看清床上顧凜的情況。不知道流了多少血，黑衣全部浸在血中，凝成了暗色。軍醫已經剪下他上身全部衣物，扔在床邊，染紅了床下的土地。

左臂一刀，深可見骨，但并不緻命，最主要的是胸前的箭，力透胸骨，直插而入。這樣的箭不能随便拔，若止不住血，拔出之時便是他喪命之日。

軍醫和沈暮在專注處理傷口，沒人注意不遠處的李慕青，倒是金甲将軍聽到剛剛冥林的稱呼，走了過來。

“你是李慕青？”

李慕青收回目光，看得出來眼前的将軍地位非凡，她大約有些猜測，不敢随便稱呼。隻簡單行了禮回答：“是，敢問将軍是？”

“我是楊朔，聽顧凜提起過你，沒想到你會随沈暮來這裡。”楊朔話語簡潔，眉頭緊皺，目光深邃，不苟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