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剛過,興慶府南郊的天都山秋意漸濃。此處的寺廟依山而建,殿宇疊巒,其中紅葉點點,前來供香之人絡繹不絕,好一幅秀麗祥和的景緻。眺望着廟宇樓台的,是一座略顯僻靜的觀景亭,建在半山腰突起的一塊岩石上,與崖邊的勁松怪石相映成趣。若不是亭邊帶刀的侍衛戒備森嚴,這裡真可以稱得上一處風雅之地。
從涼亭延伸到山腳的石闆路上,一小隊人騎着馬不緊不慢地前行。走在前面的,是米禽牧北和趙簡。
“你居然敢讓甯令哥等你,面子不小啊。”趙簡開口道。
“太子今日一早帶沒移姑娘上香,就先到了。”
“今天應該是什麼菩薩的生辰吧。你不用一起來?”
“我從不燒香拜佛。”
“呵,你這樣的夏人,倒是不多見。”
趙簡緊了緊缰繩,揣度着此番前來的各種意味。她到夏之後就一直不得清閑。和親剛被拒,還沒來得及跟七齋通氣,就被甯令哥邀請上山來了。也好,這幾天她确實也不太想見到元仲辛。其實她并不想因為那事跟元仲辛鬧得太僵,找幾天各自冷靜冷靜也是好的。
至于甯令哥邀請她和米禽牧北一同前來,說是要認識一下,這背後究竟有沒有其他意圖,暫時還不得而知。難道是要商議和親失敗之後的對策?不過為什麼要帶着準太子妃,還選在這樣的地方?雖然甯令哥似有和善軟弱的名聲,但米禽牧北如此狡詐狠毒,能讓他誓死效忠的人,必定更不簡單。其實她有時候也在疑慮,官家想用甯令哥替代元昊,真的就找到了一個更能确保邊境安甯的人嗎?
馬隊在涼亭外停下。米禽牧北先跳下了馬,立刻來到趙簡跟前,伸手要扶她下馬。趙簡沒有理會,自己一躍而下,還沒站穩,左手就被米禽牧北一把抓住。那隻手略微粗糙,卻溫暖有力,剛抓上的一瞬間,竟讓趙簡心口一酥。她本能地想要掙脫,米禽牧北卻給她一個眼色,輕輕搖搖頭。
什麼情況?這就要開始演了嗎?趙簡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吓了一跳。甯令哥不是應該清楚他們是假和親嗎?
米禽牧北牽着趙簡的手,歡快地向涼亭走去。臉上滿足的笑容,顯然不是見到甯令哥可以完全解釋的。
侍衛恭敬地讓到一邊,甯令哥滿臉堆笑地迎出來,叫了一聲“牧北!”,然後就把目光投在了趙簡身上。
“這位就是……”
趙簡抽出手,抱拳一作揖,幹脆地說道:“在下趙簡,見過太子。”
甯令哥驚歎地看向米禽牧北,“這可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趙姑娘如此國色天香又英姿飒爽,牧北,你的眼光實在是太獨到了!”
“殿下謬贊了。”米禽牧北低頭回話,卻難以掩飾臉上甜滋滋的笑容。
趙簡艱難地擠出一個故作腼腆的微笑。她心裡一半是拒絕一半是疑惑:甯令哥這是演的哪一出?
甯令哥把他們請到亭中,沒移芝蘭站起來,向他們颔首行禮。就在趙簡看到沒移芝蘭的一瞬間,她突然一陣恍惚。
如果說甯令哥對自己的評價是國色天香,那沒移芝蘭大概就是此顔隻應天上有了。世間所有形容女子容顔姣好的詩詞,恐怕都難以描繪她的美貌。連趙簡這個女人,都被帶走了三分神思。
米禽牧北隻是對沒移芝蘭禮貌地一行禮,卻目不轉睛地盯着趙簡看她的反應。他湊到趙簡耳邊細語道:“世間百媚千紅,各花入各眼,娘子不必擔憂。”
啥?趙簡狠狠瞪了他一眼,輕聲罵道:“你有病!”我有什麼好擔憂的?這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甯令哥看他們兩人竊竊私語,趙簡似乎在鬧小别扭,米禽牧北卻一臉陶醉,不由得開懷大笑:“牧北啊,我跟你相識這麼久,終于等到能夠治住你的人了。”
“殿下跟阿簡這才剛見了一面,就要幫着她來對付臣了麼?”米禽牧北嘟了嘟嘴。
阿簡?!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趙簡正想發作,卻瞥見沒移芝蘭笑逐顔開地看着自己。看來這戲還得演下去。她随即把憤然的表情轉成一個嗔怒的白眼,倒還能銜接自然。
甯令哥此時卻變得正經起來,倒上一杯酒言道:“我不但要幫她,還要感謝她。”
感謝我?趙簡一臉茫然。
隻見甯令哥面向趙簡端起酒杯,眉頭微皺,神情甚是真切,“趙姑娘可知道,牧北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