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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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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正值晚膳時間。元伯鳍親自到夥房拿來酒菜,并把家仆都打發回房。

米禽牧北坐在桌案前,一點也不客氣,端起酒杯就給自己滿上。他一言不發,也不吃菜,隻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元伯鳍端着自己那杯酒,默默看着對面這個少年,臉上那層鎮定自若的面具漸漸褪去,顯露出來的是越來越濃郁的疲憊和消沉,還有一絲掙紮在眉宇間的恨意。

這些晦暗的情緒交織在這沉默裡,讓元伯鳍忐忑不安。他把酒杯伸到米禽牧北面前,輕聲問了句:“你還好吧?”

米禽牧北這才尴尬地笑了一聲,跟元伯鳍碰了一下杯。他擡起來頭,兩眼幹澀無神,“你知道我最讨厭自己什麼嗎?”

他見元伯鳍不語,仰起頭一口幹掉那杯酒,接着說道:“酒量太大,總是喝不醉,總是那麼清醒……”

“這不是好事嗎?”元伯鳍平靜地說道。

米禽牧北笑着搖搖頭,“如果清醒着也想不明白,倒不如把自己灌醉不再去想。”

“你想不明白什麼?”

米禽牧北放下酒杯,兩眼迷離地看向元伯鳍,“你能想象一個父親,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沒來由地恨,恨不得他遭受各種厄運,恨不得他早死嗎?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你說你來牢城營,是你爹的主意?”

“不隻是牢城營。從小到大,我爹對我做的每一件事,不是想要我死,就是要我生不如死。”米禽牧北捏着酒杯,手背上迸起一條條青筋,“我曾經還天真地以為是自己不夠優秀,所以我努力地向他證明我值得他正眼相待。可到現在我才明白,他根本就是見不得我好。”

元伯鳍輕輕歎了口氣,給米禽牧北再倒滿酒,“我雖然不知道你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對你,但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你理解?”米禽牧北不屑地一笑,“你這種從小就被家族捧在掌心裡寄予厚望的長子,怎麼會理解?”

“我有一個弟弟。他的某些遭遇,跟你很像。”一提起弟弟,元伯鳍的眼中就流露出幾分溫柔。他看着眼前這個跟元仲辛年齡相仿的少年,竟一時忘了他是殺戮了九千大宋将士的敵軍将領。

米禽牧北也望着他出神,他那充滿關切的眼神反倒讓米禽牧北心裡五味雜陳,“你跟你弟弟……感情很好?”

元伯鳍點點頭,“他娘是我父親沒有名分的一個婢女。我父親從來不認他,他從小也受盡族人欺負。他母親死得早,我不忍心看他流落街頭,就在暗中護他周全,教他武功。從那之後,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他了。”

米禽牧北怔怔地聽完他的話,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有你這樣的哥哥,還真是幸運啊。”

他端起身前那杯酒,喝的時候卻把頭轉向一側。他不願元伯鳍看到,此時自己的眼角,已經有了淚光。

待他再摸到酒壺的時候,發現壺已經空了。他拿起酒壺歎口氣,“唉,今天這酒,又白喝了。”

“你一定要把自己灌醉嗎?”元伯鳍的目光仍是十分柔和。

”怎麼,元将軍舍不得自己的美酒了?”米禽牧北收斂住情緒,調侃起來。

這聲“元将軍”,讓元伯鳍一下子回過神來。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旦米禽牧北喝醉,說不定就可以從他嘴裡套出大宋内奸的身份。

于是他回答道:“你既然那麼想醉,那我就奉陪。”

不一會兒,元伯鳍就從酒窖裡搬來一壇壇烈酒,在桌子旁堆了一大圈,還拿來兩隻大碗。

“哈哈哈哈……”米禽牧北大笑,“元将軍真是豪爽!這才是我們夏人喝酒的方式啊!”

他主動打開酒壇倒滿兩碗酒,跟元伯鳍碰了一下,就自顧自地喝起來。元伯鳍手裡那碗酒并沒有喝幾口,卻見米禽牧北一碗接一碗地往自己肚裡灌,看得他竟有些于心不忍。

地上的酒壇一個一個都空了,米禽牧北端着酒碗的手也開始發抖。他臉色沒有變紅,反而越來越鐵青,眼睛裡已布滿血絲。

“元伯鳍……”他突然開口,打了一個嗝,“你說現在,我們誰比較慘一些?”說完便神經質地笑起來。

“你醉了。”元伯鳍打量着他,心裡估量着他有幾分醉意。

“我怎麼可能醉?這些酒根本就不夠我喝!”米禽牧北搖一搖手裡空了的酒壇,啪一聲扔到桌底,搖搖晃晃站起來想去抱另一壇酒,卻腳下一滑坐到了地上。元伯鳍走過去把他扶起來坐回椅子上,再拿起一壇酒放上了桌。米禽牧北伸手去開壇蓋的時候,蓋頂卻被元伯鳍一把按住。

“你真的還要再喝嗎?”

米禽牧北委屈地看着他,想把酒壇搶過來卻使不上力,隻能不服氣地喊:“你給我!”

元伯鳍紋絲不動,對一臉怨氣的米禽牧北說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讓你繼續喝。”

“什麼問題?”米禽牧北半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問道。

“告訴我,在祈川寨給你送布防圖的宋軍叛逆是誰?”元伯鳍輕聲問道,盡量不讓米禽牧北察覺到語氣中的不尋常。

“宋軍……叛逆?”米禽牧北一仰頭,迷糊地靠在椅背上,“讓我想想……”

元伯鳍期待又緊張地盯着他。片刻的沉默,讓他能聽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米禽牧北突然咯咯地笑起來,笑得他頭皮一陣發麻。

“元伯鳍,”米禽牧北一手撐着腦袋半眯着眼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背叛你的人是你自己的君主,你會怎麼想?”

“你說什麼?”元伯鳍大驚失色,“不可能!”

米禽牧北看着他驚慌的樣子,笑得更放肆了,笑着笑着卻漸漸轉成了哭腔。他抓住元伯鳍的手,兩眼通紅,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們大宋最講忠孝,我們夏也跟着學。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則為不孝。所以君主就可以随意背叛臣子,父親就可以随意背叛兒子,是嗎?”

元伯鳍明白過來,米禽牧北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借題發揮,說自己的事。

他有些失望,卻又忍不住想要安慰這個滿腔悲憤的少年,便順着他的話答道:“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如果君父不仁,自然不能愚忠愚孝。”

“你真是這樣想的嗎?”米禽牧北擡起頭,眼神迷離而癡狂,“你可憐你弟弟,但你卻隻敢偷偷保護他。你敢把他帶到你父親面前,讓你父親承認自己的錯誤,讓你父親善待他嗎?”

元伯鳍被問得一時無言。他有自己的道義和原則,但君父有錯,也隻能盡自己的努力去替他們彌補。忤逆犯上的事,他從來都做不出。

“我們能做的,就是堅守自己的本分。”他聲音低沉地答道。

“堅守本分的都死了!”米禽牧北卻突然哀嚎般地嘶吼着,“他們都死了!都被我爹和元昊害死了!現在……現在輪到我了……”

元伯鳍不知道米禽牧北口中的“他們”都有誰,但他痛苦扭曲的表情昭示着這些人跟他的關系非同一般。他一手撐着桌案,一手緊緊握着拳,抵住緊咬的牙關,拼命強忍心中的痛楚。終于,他實在忍不下去,放聲痛哭起來。

眼前的景象讓元伯鳍有些手足無措。米禽牧北在戰場上的枭狠和在謀略中的城府遠遠超過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以至于讓人難以想象他還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看來他真是如願以償地喝醉了。可惜,喝醉之後,并沒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忘記痛苦,卻反而把自己的傷口撕開來血淋淋地暴露在旁人面前。

元伯鳍也沒能按計劃套出宋軍内奸的身份,但此刻他早已忘了那件事,而是揪着一顆心,不忍地看着眼前這個比他小幾歲的少年。這少年飽含淚水的眼睛是那麼清澈無辜,憤恨中透着濃濃的悲涼,就像當年他見到的被人欺負的小元仲辛一樣。他猶豫片刻,還是情不自禁地坐到米禽牧北身旁,伸出一隻手,摟過他的頭靠在自己身上。米禽牧北也沒有拒絕,而是順勢搭上他的肩膀,在他懷裡更加放肆地哭起來,顫抖嗚咽得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看不見的傷口伴随着一陣陣抽搐不斷地滴着血。

元伯鳍撫摸着米禽牧北淩亂的頭發,看着自己胸前被他的淚水打濕的一大片,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被自己人背叛的痛,自己又何嘗不是為此飽受煎熬?米禽牧北替他選了一條路,但無論是報仇雪恨,還是就此沉淪,其實都不是真正的出路。走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活路可選,剩下的都是注定的結局。而現在,米禽牧北自己也落到同樣的境地了嗎?

他無奈地搖搖頭,看着米禽牧北無助的樣子,默默在心裡哀歎:我們果然是同病相憐,誰也救不了誰啊。

一個自己都陷在深淵裡的人,又怎麼能從深淵中拉起另一個人呢?

過了許久,米禽牧北才漸漸止住哭泣,從元伯鳍的懷中擡起頭來,滿臉淚痕。他神情恍惚,眼中空無一物,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迷惑地看了一眼元伯鳍,又搖搖頭,撐着桌子想要站起來,嘴裡嘟囔着模糊不清的話。元伯鳍眼見他朝前挪了兩步,想朝屋門走去,卻差點摔倒。

“米禽!”元伯鳍呼喊着,一個箭步沖過去把他扶住,卻聽他在自己耳邊隐隐約約叫着:“哥哥……你在哪兒?……”

元伯鳍心裡一沉,不由自主地把他摟得更緊了。

米禽牧北變得越來越迷糊,眼看就要暈過去。就在這時,元伯鳍聽到門外有響動,隻得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則趕緊出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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