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禽牧北接過血書看了一眼,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你有這份誠意,實在難得。就這樣死了的确有些可惜。”
他走上前,又用手裡的鑰匙打開耶律乙辛腳上的鎖,說道:“後半夜會有崗哨輪換,到那時會有人在外面擊柱暗示,你有一盞茶的時間可以逃走。”
耶律乙辛欣喜若狂,連連磕頭道:“先生大恩,乙辛沒齒難忘!從今往後,我定當肝腦塗地,為先生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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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此人有用否?”米禽牧北一回到主帳中,費聽轍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米禽牧北悠然一笑,“此人貪生怕死,自私陰狠,稍經挑撥便能動搖心志。對我們有沒有用不知道,但放他回大遼,便是将一根毒刺埋在了大遼腹地。”
“這麼說,你決定放他走了?”
米禽牧北點點頭,“醜時換哨的時候,可以放松些戒備。天亮之後,再派人在營外佯作搜捕即可。”
“好,我會去安排。”費聽轍應道。
“對了,有耶律洪基的消息嗎?”米禽牧北問道。
“斥候剛剛傳回諜報:天黑之前有一隊人馬偷偷進入金肅城,雖然沒有聲張,但應該就是大遼太子一行。”
米禽牧北勾起一側嘴角,“看來這個耶律洪基,也并非那麼無情。可惜了,誰讓他碰上耶律乙辛這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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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廂軍大捷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興慶府。雖然他們并未抓住大遼太子,還讓那個替身逃走了,但殲滅十萬遼軍,奪下一處要塞的戰績也足以震撼夏遼兩國。為了以示褒獎,沒藏黑雲決定親臨三角川犒勞三軍,還帶了包括沒藏訛龐在内的一幹大臣。她早就對沒藏訛龐的連連敗績不滿,也想借此機會敲打敲打這個不中用的哥哥。
她此次前來,還特地點名要見一個人——那個幫助夏軍大獲全勝的謀士,梁懷甯。
看來,都不用讓費聽轍引薦,米禽牧北已經成功引起了沒藏兄妹的注意。
“如你所願,沒藏兄妹居然要親自前來見你。你打算如何動手?”主帳中,費聽轍确保無人偷聽後,急切地問道。
“動什麼手?”米禽牧北故作疑惑地看着他。
“殺沒藏兄妹,為太子報仇啊!”費聽轍高擡起眉梢,“要不要幹脆就在三角川大營把這事辦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米禽牧北一聽樂了,“費聽将軍還是這麼幹脆利落。不過……我們現在還不能殺沒藏兄妹。”他背起手,往前踱出一步,“國主年幼,一旦沒藏隕滅,國中無人主持大局,必起内亂。到時候,大夏恐怕就真的離亡國不遠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逼大遼停戰,讓國民休養生息。所以,我們非但不能殺沒藏兄妹,還要盡力輔佐他們,平定内憂外患,護國安民。”
費聽轍看着那副面具後透出的炯炯目光,變得有些驚訝,仿佛眼前的人跟他認識的那個米禽牧北有了些微妙的不同。“你說得沒錯,為大局着想,确實不宜現在動手。可輔佐沒藏……”他臉上寫滿了不解,“他們跟你可是有血海深仇啊。你真的要冒着随時都可能暴露的危險去……去幫他們?”
“沒錯。”米禽牧北垂下眼簾,深深吐出一口氣,“我不但要輔佐他們擊退大遼,還要幫他們收攏兵權,鞏固朝堂。夏在遼面前之所以不堪一擊,就是因為沒藏兄妹在軍中毫無威望,夏軍人心渙散,兵權四分五裂,地方監軍司各自為陣,不聽調遣。無論是誰掌權,想要穩固江山,都必須把兵權抓在手裡,否則,這個國家遲早分崩離析。”
“可為什麼一定要幫沒藏兄妹?”費聽轍不忿道,“先帝和太子都是他們害死的,他們也害你丢了半條命!為了一己私欲禍亂朝綱的竊國逆賊,怎麼還有資格繼續坐享其成?”
“除了他們,現在還有更合适的人選嗎?”米禽牧北反問道,“是你這個已被剪去大□□翼的跛腳将軍,還是我這個隻剩半條命的漢人商販?抑或是,你想讓那個身負謀逆大罪早在天下人眼中成了惡煞厲鬼的前右廂軍首領死而複生?”
”唉!”費聽轍無奈地甩了甩手,“我就是……就是不甘心啊……”
“費聽轍,你聽好。”米禽牧北一手把住他的肩,字字沉穩,落地有聲,“這世間,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恨沒藏兄妹。太子的仇,我遲早會報。隻是報仇,并非殺兩個人那麼簡單。我要讓他們的陰謀大白于天下,在史書上寫下真相,還要讓他們把竊取的一切都如數奉還,還給太子一心牽挂的大夏子民。”
費聽轍緊緊按住他的手,含淚點了點頭,“好,米禽,我相信你。太子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支持你這麼做。”
米禽牧北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你這句話,我便無慮無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