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思給葉嘉樹、賀蓮二人倒茶,放下身段,露出幾分示弱之态。
“我與百裡大人非親非故,借住在他那裡多有不便。而且,因百裡大人的監察寮身份,他不能大張旗鼓的尋我母親下落,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母親。所以我便想,若是能請葉府出面,或許更名正言順。”
她這番話說的倒是合情合理,但葉嘉樹不敢随意應承。
秦有思知道他猶豫的地方,便說:“我方才提婚約,不是想為難你,待我和母親團聚,正好在長輩的見證下婚約解除,即全了葉家的情意,也少去以後許多麻煩。”
葉嘉樹道:“桑姑娘,你的處境和難處我已經知曉,待我回去禀明父親,就去接你來府中。”
賀蓮驚訝的看向葉嘉樹,但他話已出口,他也不好冒然阻攔。
等葉嘉樹問清秦有思具體居住的地方,他便拉着賀蓮下樓回葉府去。
秦有思送走二人,低頭品茶,無言的搖了搖頭。
當年她還挺喜歡着這個開朗活潑的弟弟,沒想到長大後,淪落得如此平庸,不禁讓人失望。
去葉府路上,賀蓮擔憂的對葉嘉樹說:“你怎麼能跨下海口答應桑姑娘,你如今在家處境也不好,若是你父親不認,你怎麼收場?還有你繼母,必要拿此事做文章!”
葉嘉樹臉上沒了之前在逛廟會的恣意之色,呈現出幾分落寞。
他母親虞氏前年病故了,父親很快迎娶了繼室。他雖是府中嫡子,但失了依仗,在葉府的地位如履薄冰。
為了穩固他的嫡子地位,他的姨母幫他牽線搭橋,正在與屏東郡主議親。
這個節骨眼,冒出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可怎麼收場?
賀蓮替他想想就頭疼,隻得拍拍兄弟的肩,說:“沒事,我一直在你身邊。”
葉嘉樹忽然抖了抖,拍開他的手,取笑道:“行了吧你,别肉麻了!不就是這點事嗎,天又沒塌!我總不能真不管桑六娘吧,畢竟她是母親給我挑的媳婦,也是秦二姐姐拿命去救的人。她們要是看到我變成無情無義的小畜生,怕是要追到我夢裡罵我!”
“哎。”賀蓮一陣歎息,着實為他好兄弟現狀擔憂,也着實慶幸他這位好兄弟是個樂天派。
葉嘉樹的祖父因身體原因從刑部尚書的位子上退下,他父親葉正倫次年便提拔進了大理寺,任正四品少卿,算得上是朝臣中的青壯派,正當用。
尋了晚間的空隙,葉嘉樹同葉正倫說了桑六娘的事。
葉正倫聽了便皺緊眉頭,說:“都是你娘留下的隐患!”
葉嘉樹心中一沉,對父親這樣說亡母十分不快,但面上不敢太過顯露,隻得說:“事已至此,恐怕隻得先想解決之法,若是置之不理,怕是會對葉家名聲有損。”
葉正倫看着兒子,試探問道:“你想認這門親事?”
他這個嫡長子,他也是真心疼愛過的。
但自發妻病故,他與嶽家的關系已完全破裂,葉家想要繼續壯大,隻得另尋盟友,重新培養繼承人。
如今的葉嘉樹,于葉家已是棄子,不管他是為了名聲認下桑家的親事,還是為了尋靠山去跟屏東郡主議親,在葉正倫眼中都無關緊要。
葉嘉樹說:“看桑六娘的言行,她隻想請我們幫忙尋母,倒沒有要結親的想法。待尋到秦家姨母,能好聚好散再好不過。”
葉正倫道:“你相信她的話?你恐怕是他眼前最好的依仗,如何肯散?”
見兒子不答,葉正倫也無心多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但你不要把她帶回家給你母親添堵,你姨母那邊,你自己去解釋,不要讓她又來府上找麻煩,說我們害你。”
葉正倫口中的“你母親”指得是他繼母顧氏,已絲毫沒有給他親生母親留有位置。
葉嘉樹俨然如一個外人般,心涼了幾分。
但他已經習慣了,便無所謂的笑笑,說:“是,謝父親理解,兒子自會處理妥當。”
次日一早,葉嘉樹就來青山巷接秦有思。
周叔不敢輕易放人,隻得趕緊去白鹿台傳話。
百裡鴻淵聽了消息,冷笑道:“她倒是會鑽營。”
周叔猶豫問道:“真就讓表姑娘跟葉家的人走嗎?葉家連個長輩都沒有出面,隻葉七郎帶着幾個小厮過來搬東西,哪有一點該有的體面?”
“她自找的!”百裡鴻淵原本不想管太多,但一想到桑有枝要頂着秦有思的模樣去葉家受氣,他也覺得氣悶,便吩咐辛辰:“你随周叔回去,将葉家的情況講給她聽,讓她自己選!”
當秦有思從辛辰口中知道葉家情況後,對葉嘉樹頗為愧疚。
沒想到他母親虞夫人已經病故,他在這麼艱難的處境下,還答應了她的請求。這個小少年,好像也不似她想的那樣長成了歪瓜裂棗。
秦有思決定之後,對辛辰說:“請轉告百裡大人,多謝他的好意,葉家的情況我已清楚,我與七郎自當同甘共苦,一起面對。”
收到回訊的百裡鴻淵快要被氣笑了:“同甘共苦?好一對命苦的小鴛鴦,既是自己選的路,讓她自個兒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