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琳琅照常來給沈雲薇送藥,見沈雲薇還在昏睡着,她輕聲放下藥碗,仔細地打量起這位殿下。
“殿下莫要怪我,恩情大過于天,奴婢也是不得已。”
琳琅轉身去拿藥碗,恰好錯過沈雲薇微微顫動的睫毛。
看來今日琳琅勢必要将這碗藥灌進自己嘴裡了,沈雲薇藏在被子裡的手不自覺的捏緊,就在琳琅扶起自己的時候,謝鶴安終于來了。
“大人每日都來,還真是對殿下關懷備至。”
被打斷的琳琅面不改色的行禮,謝鶴安掃了一眼藥碗,放下心來道:
“我來吧,你出去吧。”
“這……”琳琅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沈雲薇道:
“男女有别,還是奴婢來吧。”
“我與殿下的情分,不必講究這些,更何況不日陛下的旨意也就下來了,不必說那麼多,出去吧。”
往日裡謝鶴安對誰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模樣,今日忽然冷下來,琳琅謹慎起見還是起身退了下去。
沈雲薇試試然睜開眼,就見謝鶴安正把那藥倒進一旁的花盆裡。
“謝大人換一盆吧,不然這花怕是活不了幾日了。”
“若是臣不曾趕到,殿下打算如何?”
謝鶴安聽話的把剩下半碗倒進了窗前的月季裡,冬日栽培出來的月季本就活不長,所以也不會引人注目。
“喝了又能如何。”
沈雲薇坐起身來,不以為然的看向他,謝鶴安雖然沒面對着她,卻也能想到她那副不在乎自己的樣子,轉身之際又聽見她問道:
“藥呢?”
沈雲薇伸出手,謝鶴安卻沒拿出藥來,反而是自顧自的尋了個凳子來,坐到她面前。
“殿下真的要這樣做?”
沈雲薇未曾開口,眼裡的神色卻早已說明她的心思,謝鶴安無奈的向懷中掏去,拿出一個瓷瓶。
“藥性不大,但看起來唬人,殿下悠着點。”
謝鶴安見她倒出一粒來還以為她現在就要吃,連忙提醒,這藥他選了許久,就是怕副作用太大,最後反倒是傷了沈雲薇。
“明日讓父皇來見我一面吧,醒來這麼久,還未曾與父皇好好說說話。”
沈雲薇把藥收起來擡眼看向謝鶴安,卻見這人緊皺着眉頭,一副擔心憂慮的模樣。
“我又不會真死,你這是何表情?”
謝鶴安對她這心态屬實是佩服至極,忍不住開口:
“殿下心态倒是好。”
沈雲薇聞言輕笑一聲,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笑道:
“習慣了,勾心鬥角,算計人心,從前看母妃如此,如今我亦如此,生在皇家,這深宮與沙場沒什麼不同。”
“可殿下之前不這樣。”謝鶴安記得他初見沈雲薇之時,她還在為親人的離世而悲恸,會因他人的言語而生出怒火。
“失去的不夠多而已。”
如今她身後無人,卻也恰好了無牽挂,動起手來就更加無所顧忌,未必不是件好事。
這樣的滋味她前世嘗過,再來一次倒是如同針刺十指,除去第一下,後面的也就沒那麼痛了。
或許冬日的雪真的能昭示天意,沈雲薇一覺醒來的時候,屋内炭火正旺,窗外風雪纏繞着,嗚咽不停,門被推開,涼意鑽進屋子裡。
今日風雪大,琳琅便端着食盒走進内室,沈雲薇沒在床上躺着,而是一身寬松的淺色宮裝在靠窗的榻上擺弄棋子,仿佛要與窗外的雪景融為一體。
琳琅關上窗,走進沈雲薇的身前,掃了一眼棋盤,棋局如何詭谲琳琅看不明白,隻是恰好那一刻,棋子被沈雲薇碰落,她蹲下去撿。
沈雲薇趁其不備,吞了昨日唯一留下的一顆藥丸。
然後當着琳琅的面盡數飲下了苦藥。
“殿下,陛下來了。”
門外守着的小宮女通傳,沈雲薇起身,就見到了許久未曾現身的鴻嘉帝。
“父皇。”
鴻嘉帝見沈雲薇面色蒼白,終究是沒說什麼,做到了棋局的對面。
看着即将分出勝負的棋局,他引以開口:
“少時朕教你下棋,你總說朕沒有耐心,如今倒是有耐心與自己對弈了?”
沈雲薇剛想開口,腹中忽然傳來鈍痛,她強忍下來,笑着與鴻嘉帝道:
“病中無事罷了,父皇今日怎麼來了。”
“前朝今日提起笙兒之死,朕便想着來問問你。”
鴻嘉帝執起一子,落在棋盤上,沈雲薇看着他落下的地方反問道:
“父皇懷疑兒臣是故意殺了八妹?”
沈雲薇心中其實并不意外,但還是紅着眼眶解釋:
“是她要殺我,她不想去和親,才會把主意打到我和雲瑤身上,還不知從何處尋來了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