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薇看着他頹廢的垂下眼皮,歎了一口氣:
“昭春宮到了,殿下安歇。”說罷,他轉身,就朝着來時的方向離去,沈雲薇望着那颀長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她捏緊了拳頭,收回了自己的蠢蠢欲動。
翌日,陛下下旨,搜查吏部尚書府,江家九族全都下了刑部大牢。
可惜的是,江家府上一無所獲,以至于這件事停滞不前,隻有人證,鴻嘉帝不足以對江家趕盡殺絕,隻能先這樣放着。
沈雲薇在這期間去過一次公主府,遇見過謝鶴安。
昔日站在亭子裡一同對望梨花樹的兩人,如今卻擦肩而過,那人走得幹脆利落,唯獨留下沈雲薇,第一次覺得心裡有個位置,好像缺了一塊一樣。
時如流水,半個月過去了,整件事還是沒有任何的進展,鴻嘉帝氣得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勒令刑部十日之内必定要找出證據,以免時日長久,動搖國本。
烈日高懸,七月的京城早就沒有了春意,剩下的隻有悶熱與躁動,刑部大牢裡更不用提,犯了大罪的人不配消暑降熱,隻有肮髒的老鼠與雜草為伴。
更有甚者,還要經曆嚴刑拷打,被鍊條綁着吊起來。
“大人放心,您大點過的,那人還算安好。”
正午時分,外面的陽光透過狹隘窄小的窗戶照進牢裡,地上躺着的人擡擡手,想要遮住陽光,卻發現這袖子薄得很小得很,根本抵擋不住。
他忽的笑了,清醒過來,自己身上穿的是囚服,哪裡還能如同昔日的錦衣華服一般呢。
“大人,到了。”
聽見聲音他坐起身,背對着的身子轉過來,擡起頭,眼中隐隐躍動着幾分期待,等到看見來人,卻又灰暗下去:
“你怎麼來了?”
謝鶴安見到他眼裡消失的神色,抿唇道:
“這件事與你無關,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想辦法……”
“不必了。”謝鶴安的話被打斷,江浔也苦笑道:
“我終究是江家的孩子,逃脫不掉的。”
謝鶴安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江浔也一句反問攔住:
“其實背後的人,是六殿下吧。”
謝鶴安沒說話,隻是立在那。
江浔也看着他,明白他如今的立場,解釋說:
“我不會做什麼的,錯了就是錯了,我認,江家也認。隻是阿也,别太内疚,這與你的選擇無關。”
他如今是六殿下的未婚夫,是陛下看好的肱股之臣,也是未來,會揚名立萬留名青史的人,他不該因為自己,而牽連前途,與愛人反目。
他站起身,勇敢的直視着眼前人,笑的燦爛。
謝鶴安忍不住躲避開他那一如既往赤誠的目光,不禁有些鼻頭發酸:
“别再帶着恨。”
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延續下去隻會永無止境,他知道這樣的話不該對江浔也說,卻又不想讓沈雲薇因為複仇而背上更多的怨念。
江浔也笑着搖搖頭,感慨道:
“阿争啊……”
江浔也不曾想過,當初從刺客刀下救下的人,最後竟然跟要殺他的人成了一對,如今來對付自己。
隻能說世事難料,他當初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會身處在這刑部大牢之中。
謝鶴安離去的時候,依舊留下了那句話,不管江浔也如何選擇,他都尊重。
江家的事,就算沒有确鑿的證據,陛下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除掉自己的心頭大患,這個道理,其實滿朝文武皆知,隻不過,更多的都是看江家敗落的看客罷了。
也不知怎麼,午時江浔也剛見過謝鶴安,刑部的大牢傍晚又來了客人。
“停了吧。”
江浔也倒在雜草鋪滿的床鋪上,面色霜白,氣息也十分紊亂,打眼看過去,他身上卻多了許多新的傷疤,交叉縱橫,空氣中還彌漫着血腥氣。
這是下午的時候,陛下下的旨意,不止江浔也,關在别處的江家男丁,都受了刑,他是最後一個。
沈雲薇來的時候,剛進行到一半,打了二十鞭子,剩下那一半沈雲薇攔了下來,看着獄卒把人拖回了牢房。
“醒了。”
沈雲薇見榻上的人眼睫抖動,輕聲開口。
她站在牢房外,臉被遮擋在帷帽的紗帳内,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江浔也感覺到自己的傷口,強忍着痛楚支起胳膊,就見到沈雲薇站在那裡。
也不知是不是知曉自己時日無多,每每見到一個故人總是忍不住去回想昔日初見的風景,江浔也記得,那時候的沈雲薇,還沒有如今這般從容自若。
“殿下來了。”他強撐着想要起身,被沈雲薇制止:
“坐吧,你的傷很重。”
江浔也卻滿不在乎的強行起身,瞬間身上的囚服就再一次被血迹洇濕。
沈雲薇皺眉,但終究沒再說什麼。
“殿下來見我,是為了什麼?”
江浔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沈雲薇,聽見她說:
“這件事,他從始至終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