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維特在一片黑暗中摸索。
她記得,喬安娜的弟弟帶來二三十個村民,包圍了小木屋。愛絲特被捆住。那個幹瘦的男孩像松鼠一樣靈活,從背後把伊維特的長劍抽走了。
珀加索斯是她們之中唯一一個逃脫的,它受到驚吓,沖出門,把那個本就殘破的門撞成了一個大洞,現在它估計正在山上悠閑地散步呢。
她們被帶到村子裡,扔進一個地窖。幾個小時過去——也有可能是幾天,什麼都沒有發生。
越過石雕一般不說不動的女人們,伊維特來到活闆門底部的階梯處。她用手推了推活闆門,它紋絲不動,看來從下面是無法打開的,上面可能壓了石頭之類的重物。
那些女人們的面孔轉向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那種眼神讓伊維特覺得毛骨悚然。
愛絲特還蜷縮在一個牆角睡覺,伊維特離開了活闆門,小心地在黑暗中避開那些女人,回到愛絲特旁邊。
“醒一醒。”伊維特盡量溫柔地說。
活闆門忽然打開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被推下階梯,滾了下來。伊維特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們搭救的那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喬安娜。
一隻手從上面砰的一聲關上活闆門。
愛絲特被關門的響動驚醒了,她撐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随之而來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史密斯夫人。活闆門又打開了一次,上面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沒見過上趕着進忏悔室的”。史密斯夫人一步并作兩步,飛快地跳下階梯,緊緊把毫無生氣的喬安娜抱在懷中。活闆門又關上了。
原來他們把這個地方叫做忏悔室。伊維特打量了一下黑暗的地窖,這跟她見過的那些木頭小隔間簡直天差地别。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愛絲特問。伊維特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但她随即想起,在黑暗中,愛絲特是不可能看見自己搖頭的,于是她靠近愛絲特,正想回答。那些女人們突然發出唱歌般的怪叫,她們的聲音像河底的水草一樣,纏繞着,似乎能把人向下拉。
“不要說話,要忏悔……不要說話,要忏悔……”她們反複吟唱着。
愛絲特緊緊抓住伊維特的衣領。過了一會,女人們才停下。不遠處,史密斯夫人抱着她的女兒,發出嗚咽和哭泣的聲音。
伊維特感到手心裡一陣冰涼,愛絲特把短刀塞到她手裡。幸好地面上全是幹草,愛絲特從自己長裙的口袋裡找出火石,她們悄悄挪動到一個遠離女人們的角落,把幹草攏成一堆,燒了起來。
愛絲特兩隻手拽着鬥篷的兩邊,像一隻張開翅膀的蝙蝠,把牆角小小的火堆擋了起來。
伊維特用短刀在地上寫字給愛絲特看,隻有一個短短的單詞。
逃。
愛絲特和她對視了一下,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個問号。
怎麼逃?
伊維特正想湊到她耳邊,身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女人們的面孔全都朝着她,像整齊一緻的向日葵。
愛絲特吓了一跳,鬥篷邊緣漏出火光,光撲到她們臉上,像一道長長的裂縫。每個人都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忏悔的姿勢,臉上是好奇又冷漠的表情。
“要過來烤火嗎?”愛絲特鼓起勇氣問,仍然無人應答。
伊維特站起來,用短刀的刀柄敲了敲地窖的天花闆,聽着敲動的聲音。很厚,至少無法僅憑簡單的工具在瞬間擊穿。這意味着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方形的活闆門,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有四個男人在那扇活闆門周圍監視。
愛絲特把還有點濕的鬥篷脫下來,用手撐開,可惜小小的火堆不足以烤幹它。她從地上撿起更多的幹草,把火燒得更旺。
“謝謝你們救了我女兒的命。”史密斯夫人在火堆邊坐下。
愛絲特立刻躲到伊維特旁邊,這個胖女人就是在村莊裡綁架她的人之一。伊維特警惕地看着史密斯夫人。
“對不起……”史密斯夫人把女兒蒼白的手舉到火邊,那隻手冰涼得像屍體。“我本想用你代替我的女兒,你們卻救了她,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
史密斯夫人欲言又止,沒有再說話。伊維特站了起來,拿上一捆幹草紮成的火把,四處查看。那些女人們靠在一起,圍成幾個圈子,從圈子内向外觀察着伊維特。
地窖裡除了幹草,還有堆放在牆角的一些破舊農具,都是一些生鏽的鐮刀,殘缺彎曲的木棍。伊維特在這堆破爛旁邊蹲下來,拿起其中一個鐮刀,它看起來像是鏽紅色的一塊廢鐵。伊維特把它裝在一個短短的木棍上。
她甩了一下這個組裝而成的東西,一個破空的風聲後,鐮刀頭甩了出去,撞在牆上,掉了下來。
伊維特歎了口氣。
愛絲特從火光中瞥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地窖裡的冷氣讓她瑟瑟發抖。愛絲特對她說:“過來吧,和我們一起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