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闌音,你他媽說話啊……”
溫卓一遍一遍說着,直到彎刀的刀刃微微刺進他的掌心,鮮血順着手腕滴進玉闌音的領口,觸目驚心的蒼白之上一道血紅,刺痛他的神經。
可是這個荒謬的世界甚至沒有留給他落淚的時間。
“尊主!尊主!”
宮殿的門被敲得咚咚響,門外一道尖銳的呼喚聲傳來——是守宮殿的侍衛。
“尊主!”
卑躬屈膝、長相清奇的醜陋的侍衛急匆匆地敲着門,聲音在呼嘯的風與嗡響的地鳴中不甚清晰。
忽然,門自内向外像是被氣浪撞開的,“哐”一聲開了,門開得又快又急,直接給了門外侍衛結結實實一耳光。
那灰撲撲暗淡得像影子一般侍衛吃痛地捂了捂臉,“尊主……”
他原本是眼觀鼻鼻觀心地老實垂手站着的,可這門一開,他下意識往殿内一瞥——
他們剛上任不久的厭族尊主正跪蹲在不遠處,懷中緊緊抱着一個白色的身影,被溫卓的脊背遮擋了大半面容,侍衛隻是慌亂之中匆匆一瞥,沒能瞧得真切。
不過更遠處,倚着牆壁臨死不能瞑目的那人他倒是看了一清二楚。
“啊!”
侍衛意識到自己驚呼出聲,連忙把捂着臉的手往下一挪,捂住了嘴。
那……那不是他們的前任尊主,達奚恩山麼……
怎麼會……
就在這時,溫卓一雙猩紅到仿佛要滴下血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他。
這雙眼睛出乎意料的并不兇戾,更如陰鸷的鷹隼一般凜冽,叫同他對視的侍衛當即遍體生寒。
他們這個新尊主行蹤詭秘,整個厭族,除了左右護衛烏鴉和原佰,另加上方卸任的達奚恩山,見過他本人的寥寥無幾。
——他們大多死在了溫卓血洗夜雀宮的當晚。
侍衛打了幾個顫,生怕自己血濺當場。
他哆哆嗦嗦地壯着膽子道:“尊主,雲州結界突然碎了……就突然,‘嘩啦’的一聲……”
他越說聲音越小。
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越說,他們尊主的眼睛便越紅。
簡直像是要活剝了他的皮似的,侍衛左思右想,是真的不敢說下去了。
臨閉嘴之前,他還是鉚足了勁鼓足勇氣,“……我聽右護衛的意思是問,想要趁亂攻入雲州大陸……”
“右護衛?”
溫卓的聲音嘶啞無比,盡管他此時眼目通紅,說話卻還算得上沉穩,“原佰?”
侍衛哆哆嗦嗦地點點頭。
“他何時能替本尊發号施令了?”
溫卓譏諷地擡了擡嘴角,“你可還分得清尊卑?”
“尊主饒命!”
溫卓的話都沒說完,侍衛已經冷汗涔涔雙股戰戰地跪在地上,“邦邦”兩個響頭,“尊主饒命!這是右護衛的意思!和我無關啊尊主!右護衛已經率兵動身了,我隻是奉命來彙報啊尊主……”
溫卓沒有再看他。
他隻自顧自安靜地摟着懷中之人,一雙眼睛低低地垂着,遮擋了洶湧的情緒,随後輕輕在那人的眼角處落下一吻,恍若自語道:“我去去便來。等我。”
他起身,隔空抓過死去多時的達奚恩山,雙手一握,直接将他的屍首化作漫天金粉,在門内外狂風的漩渦中消散不見。
就在轉身關門之時,溫卓垂眸,朝那低階小侍衛做了一個手勢。
侍衛隻一眼便明白,那意思是:從此時開始,夜雀宮,任何人不得入内。
他慌亂地站起身,連連福身:“是,尊主。”
就在門即将關上前的最後一刻,侍衛匆匆地掃過了宮殿内那睡美人一般的人的臉。
他猛地一驚。
——左,左護衛!
十方宗。
“善玄!”
大地的轟鳴聲中,天下一片昏黃之色,與此同時秦鶴生臉色驟變。
善玄腳下連走帶飛地從門口禦風而來。
他的表情比起秦鶴生有過之而無不及:“是結界,結界消散了!”
聞言的秦鶴生顯而易見地一愣,嘴唇略一嗫嚅,“結……結界?”
“對,結界。”
善玄吸了口氣,忽然低下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知隐藏下了何種情緒,“不見了。碎了。”
在極短的沉默中,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起那人的名字。
“能看到須彌之地了嗎?”
秦鶴生終于開口道,“那邊……怎麼樣了。”
善玄明白他的意思,很快地點了點頭。
“山崩海嘯,有進攻之勢。”
秦鶴生因為這寥寥數字,仿佛瞬息之間蒼老了百歲。
他自嘲地一笑,“果然還是逃不掉昨日重現的命運嗎……”
兩人說話間,十方宗盡數長老已經齊聚天庸峰之上。
他們對這架勢并不陌生——他們隻是不敢置信,短短一年,如此緊急的事态居然會接連發生兩次。
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雲州仙門百家,向來沒有不戰而降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