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闌音其實是有心早些去找溫卓的,但到底還是身體虧空得久了,難免力不從心。
再加上他和他的心髒僅僅相處了七日,目前來說相性還不是很好。
這還要說到泓繼貿然拜訪十方宗的那天。
那日泓繼忽然來到了十方宗,指名道姓地要見善玄。
善玄納罕極了,他和泓繼那簡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滿打滿算也隻見過兩面,來找他能為何事?
可是泓繼匆匆踏進房門,張口的第一句話就令善玄陡然正色。
“善玄長老,今日匆忙來訪,多有叨擾。隻是在下似乎有了能救太嵇真人的法子,不知善玄長老是否願意一試?”
人死不能複生,此乃天道。
于是善玄不由地神色一變,“泓繼掌門此言何意?”
泓繼是個直性子,也沒有要故弄玄虛的意思,很快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依泓繼所言,太陽能照耀之地皆受天道庇佑,天道昭昭不可違背,逆天道而行的死而複生之術自然是為天道所不容。
善玄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泓繼的言外之意。
“泓繼掌門的意思是……”
泓繼虛虛地一颔首。
太陽普照之地皆受天道庇佑。
那……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呢?
多虧如今人厭兩族之間的關系堪稱“甜蜜”,泓繼對此頗為直言不諱。
“雲州結界消散化為齑粉,但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重聚。若是借助厭族之力,将整個雲州大陸視為法器,落下一個空前浩大的聚靈陣,真人的死而複生可能便不是空談。”
善玄按耐住自己的激動,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認這偏方的可能性,得到的都是泓繼十分嚴謹的“有一定成功的可能”的回答。
但這并不影響善玄的欣喜若狂。
誰叫他居然真的認識一位聚靈陣的專家呢?
善玄和君少暄兩人化了形冒着掉腦袋的風險,将那業火紅蓮的水床,連人帶床地偷了回來後,便親自跑到了蜀中,低頭耷腦地誠懇地敲響了栾府的門。
畢竟十方宗和栾氏雙生子一事鬧得不太愉悅,結局也不甚圓滿,于是善玄其實在敲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三顧茅廬的準備。
隻是善玄沒想到的是,這第一顧,栾恪心便連夜收拾好了行囊,直接把整個栾府裝進了識海,主動催促善玄上路了。
栾恪心做法的那一個月,善玄一行人也幫不上忙。
為了圖一個心理安慰,便天天在屋裡上香拜佛,直到他們發現這香熏得栾恪心直打噴嚏,這才讪讪地作罷。
總而言之,經過一個月不舍晝夜的努力,一群人終于是靠散落雲州大地的結界齑粉勉強湊出了一個心髒。
——不過玉闌音對此似乎并不太領情。
習慣了胸膛之内一片寂靜,如今乍然有個特别活潑的東西在裡頭咚咚咚響個不停,玉闌音煩都快煩死了。
那心跳的聲音太大,不是擾得他睡不着覺,就是把睡夢中的他吵醒。
短短幾日下來,已經把大病初愈的玉闌音摧殘得險些神經質。
“善玄,我的心在跳。”
飯桌上,玉闌音忽然擱下了玉箸,道。
“……師尊啊,心跳才是正常的。”
善玄歎一口氣,十分熟練地将玉箸塞回了玉闌音手裡,“吃飯吧。”
玉闌音頂着碩大的兩個黑眼圈點了點頭。
善玄上上下下打量了玉闌音一番。
第一百次地歎了口氣,“好了好了,這就送你去須彌之地行了嗎?别磨我了。”
得了這話的玉闌音終于展露了笑顔。
頭不疼了心不跳了,心情愉悅地老老實實開始吃飯。
同歡天喜地的雲州大陸不同,此時的須彌之地氣壓極低無比。
——因為他們那位喜怒無常的厭族尊主又又又又發瘋了。
整個夜雀宮整日整夜盡是箭矢兵戈之聲,叮當玉器破碎之聲,擾得整個須彌之地風起雲湧,高空深處轟鳴雷聲陣陣,仿佛随時就要有橫禍降下。
原本須彌之地街道上腳不着地飄蕩的魑魅魍魉,此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藏到了别處。
大街小巷的店鋪也關得七七八八,生怕自己成了燒着的城牆旁水池裡的魚,惹火上身。
夜雀宮裡頭侍奉的那群中階厭族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栀子此時正戰戰兢兢地躲在夥房裡和燕一咬耳朵。
“……燕侍衛,你離尊主更近,尊主最近這是怎麼了啊?”
栀子小聲問道,“屋子裡頭的東西都砸幹淨了,書房也被燒了……”
“那我怎麼知道啊,我就隻敢在外頭遠遠地看,換成是你,你敢進去?”
燕一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生怕自己腦袋長得太結實了?”
栀子立即脖頸一涼,忍不住瑟縮一下。
“诶,不過你之前不是還說尊主和左護衛關系不一般嗎?這幾天的左護衛快被尊主揍死了,咱們做手下的這些人裡,唯一一個挨揍的就是左護衛,臉上沒有一天不帶着傷……”
燕一尴尬地一笑。
“這個……愛之深恨之切嘛,有可能是倆人最近鬧别扭了也說不準呢……哈哈。”
這話說出來燕一自己都覺得心虛。
他摸了摸鼻子,很快就調轉了話題,“尊主前些日子不是又提着劍去雲州大陸了嗎?今天還沒回來呢?”
“回來了啊,早上回來的,你當時在外頭巡邏,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