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查戶口一樣詢問,常銘耐着性子微笑着解答。直到被問到父母,常銘臉上的笑才漸漸淡淡,沉默着沒有立即答話。
施魅見狀連忙責備她媽:“媽,你問夠了嗎?從常銘一進門到現在連杯水都不讓人倒,現在又打聽人父母做什麼?”
舒莉難得嚴厲地對她說道:“你怎麼能這麼對媽媽說話,媽媽也是在關心你們的朋友啊!”
許芳馨适時道:“小魅要是無聊,我陪你上去化個妝,好不好?我給你帶了一套最新款的化妝品,現在一線大牌女明星都用這個。”
施魅狐疑:“你有這麼好心?”
“我還能騙你嗎?别看那些女明星在電視上多好看,其實卸了妝比你差遠了。”許芳馨誘道:“女孩子的相貌都是三分天生七分描繪,古時候四大美女都塗胭脂呢!”
“是嗎?”
施魅摸了摸自己素顔朝天的臉,有些心動。
舒莉見狀,也趕緊說:“小魅,你跟你芳馨姐好好學學化妝,她畢竟是專業的。”
“那好吧!”施魅終于松動,“那你們不可以欺負常銘。”
舒莉的臉瞬間一黑,許芳馨連忙把人哄上樓。
“呵,真挺會蠱惑人心的。”
舒莉陰陽怪氣地說了這麼一句,常銘權當她說的不是自己,繼續回答之前的問題:
“父親常德盛,在渝城有一家小廠子,生産的是榨菜。”
這是常銘從小吃得最多的一道菜。
“母親孫梅芸,曾經是鎮上的體育老師,結婚後便做了全職太太。”
說到父母,常銘語氣竟有些生硬。舒莉聽到常銘的家庭條件,也管不上他那點語氣的變化了。這樣的家庭在當地絕對算得上富裕,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像施宇、許芳馨說的那樣同時打兩份工,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對此,舒莉隻想到兩種可能:
一種是常銘因為虛榮心作祟在家庭條件上撒了謊,但看他神态自然,語氣平淡,不太像在刻意誇大。
第二種可能性就是常銘這人心機夠重,對自己夠狠,為了和施宇攀上關系,不惜将自己打造成一名勤工儉學、窮困潦倒的清高學生。以她對施宇的了解,一定會被這種人吸引,并結交為摯友。
這是舒莉最不願看到,但目前看來也是最有可能的。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常銘是個戒奢甯儉的好孩子,她兒子失去的也不過是個普通朋友。有甄巢、許芳馨他們這種知根知底的朋友,少一個也沒什麼。為避免施宇交友不慎,舒莉決定今天要做這個小人。
“常銘,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出來了,想攀關系走後門的人我們見過太多。但像你這樣處心積慮想和大宇做朋友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更讓我驚訝的是你竟然成功了,我看得出大宇非常在意你這個朋友。”
常銘目光閃了閃,沉默着等她說完。舒莉見他不為所動,頓時為自家兒子感到不值,說出來的話也不再拐彎抹角。
“你這種小把戲騙一下大宇和小魅這樣單純的孩子還行,但要騙過我們大人還是有難度。阿姨活了這麼些年,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心術不正的人阿姨是絕對不會讓他進我施家大門的!”
最後這句話,常銘聽着有些别扭,莫名感覺這橋段有些熟悉。
舒莉見常銘一副神遊在外的樣子,權當他在裝傻充愣,想賴到施宇回家替他撐腰,徹底坦言道:“常銘,阿姨不喜歡你,不想你和大宇小魅再有任何來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常銘點了點頭,神情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舒莉越發氣急,恨不得破口大罵。但常銘接下來的行動,讓她保住了貴婦形象。
隻見常銘緩緩起身,站在那閉着眼揉了揉太陽穴,舒莉知道這是血糖低的表現,到嘴的催促咽了下去。然後她看見常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羽絨服,耐心将褶皺理開後,才向舒莉彎了彎腰。
“謝謝阿姨的款待,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轉身竟然真的往門口走去。
“等等。”舒莉突然叫住了他。
常銘回頭看着這位母親,舒莉被他眼裡的敬意刺了一下,一時竟然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但作為這樣家庭的女主人,她甯願誤會一千,也不願冒險一次,立即闆着臉冷漠道:“你跟阿姨保證以後不會和大宇他們來往。”
“我保證以後不會和施宇施魅來往。”
常銘答應得斬釘截鐵,舒莉甚至覺得再懷疑都沒理由了。視線落到常銘身上的羽絨服,她一眼就認出這是施宇常去的一家手工高定男士羽絨服品牌,舒莉的眼神變得耐人尋味:“這衣服很貴吧?”
常銘猶豫了一會兒,道:“這是禮物。”
“禮物?”舒莉冷冷一笑:“你的朋友會送十九萬八的東西給你當禮物嗎?”
常銘聽到這個數字,瞳孔瞬間放大一倍。他做好了這件衣服很貴的心理準備,但它的真實價格比他估計的高了十倍。舒莉不信他不知情,越看這件羽絨服越覺得這人就是想騙錢,說不定一出這個家門就倒手賣了。自家孩子怎麼花錢她都不心疼,但若是錢被一個外人騙去了,那舒莉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大宇生日為什麼要送你禮物?”
“他以為我今天也生日。”常銘實話實說。
“以為?”舒莉準确抓住話中字眼。
“我的身份證上寫的是12月15日。”
“這麼說你不是這天出生的?”
總不能常銘一出生,他們家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吧?舒莉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巨大的陰謀,恨不得現在就報警。
饒是常銘觀察力再強,也跟不上舒莉的豪門思維,還在那老老實實點頭。
“你……你們家人簡直歹毒至極!”
舒莉氣得渾身發抖,常銘聽得一頭霧水。不就是他祖父幫他上戶籍時把農曆報成了公曆嘛?這樣的烏龍最多說是粗心大意,怎麼就歹毒至極了?常銘眼神有些不悅。
而這一切在舒莉看來都成了被拆穿後的惱羞成怒,直截了當道:“既然不是你生日,那這禮物你也沒理由收,脫下來再走吧!”
常銘難以置信地看着舒莉,他心想,在這些有錢人的眼裡是不是堅信“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摸了摸衣襟内側的刺繡,常銘莫名不想脫下這件羽絨服。沉默地站着,兩人僵持不下。
舒莉越想越生氣,渾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大聲吼道:“讓你脫下,聽見沒有?”
“脫下什麼?”
施宇的聲音突然傳來,舒莉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瞬間挂上慈祥的笑容,走到兒子面前自然地接過他手中外套,和藹道:“家裡這人熱,我讓這孩子把羽絨服脫下他非說不用。”
稱呼又變回了“這孩子”,常銘松開了捂衣襟的手。
“是這樣嗎?”
施宇笑着看向常銘,語氣裡隻有調侃沒有懷疑,顯然已經信了母親的話。舒莉狠狠地瞪在常銘,生怕他破壞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但她顯然多慮了,常銘“嗯”了一聲,準備離開。
“你又要去哪兒?”施宇抓住常銘的手,埋怨道:“你下車後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在公交站等你。”
不等常銘說話,舒莉突然擠到兩人中間,擔憂道:“出去快一個小時了,該不會一直傻等在公交站吧?有沒有吹冷風?”
她摸了摸施宇的額頭,急道:“怎麼感覺有點燙?快量一□□溫。”
“不用。”
施宇将母親的手拿下,另一隻手卻還緊緊牽着常銘。十分自然地靠過去,讓兩人之間再容不下第三人。
他學着舒莉的樣子摸了下常銘的額頭,然後道:“不燙,但你剛才走回來出汗了。”
說完,就要伸手去幫常銘脫衣服。
“施宇!”
舒莉急得直接喊了他的名字,她隻覺得這場面壓根沒法看,内心更加堅定了要把常銘趕走的決定。
常銘看見了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他不确定許芳馨到底和她說了什麼,但還是後退一步,拉開了和施宇之間的距離。
“你把羽絨服脫了吧?”施宇提議,語氣也不是很堅定。
常銘笑了笑,搖頭,“不熱。”
施宇又高興了。
常銘轉向舒莉,他彎腰道:“阿姨,謝謝款待,我先走了。”
舒莉沒回答,施宇先不幹了。
“不行。”
他重新拉住常銘的手,仿佛生怕你跑了,“你答應我了,今天陪……。”
常銘打斷了他,“施宇。”
舒莉以為他要告狀,趕忙道:“走啥啊,來都來了,留下吃了午飯再走吧!”
“可是……”
常銘想說還有課,舒莉沒給他機會,突然熱情地像一個招待孩子朋友的普通家長,拉着常銘的手往客廳走,仿佛是真的在為自家孩子能多交朋友而感到高興。可施宇對她的“熱情”并不知足,親自把常銘安排得明明白白。
“吃完午飯也不可以走。”施宇道:“我問過黃曉東,你們都結課了,剩下的都是答疑,可以不用去。”
他重新将人拉回手裡,不容拒絕道:“明早我和你一起回,今天就在我家,我們一起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