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咖啡館角落找了個位置,剛坐下不到一分鐘,全副武裝的舒莉就出現在咖啡館門口。甄巢朝施魅揚了揚眉,施魅“切”了一聲:“瞎貓碰上死耗子!”
甄巢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嘚瑟機會的:“我可是經過嚴謹的推理才鎖定這家咖啡館的。”
“哦。”
施魅并不關心,但這也不影響甄巢的自說自話:“你說阿姨很少來國圖,而她一進門沒有來檢索台而是很明顯地找人,說明她約了人見面,而地點是對方選的。既然見面肯定就要談事情,國圖安靜卻又不禁言的場所隻有這家咖啡館。”
“聰明如我,就這樣推理出真相,perfect!”
甄巢的自我欣賞沒有意外地被施魅cut掉:“快看,我媽進包廂了,咋辦?”
“我K……”施魅差點飙髒話,她指着包廂裡短發背影:“你……你看見沒?裡面有個男的!”
甄巢拉住快要暴走的施魅,寬慰道:“也有阿姨喜歡留短發。”
“是嗎?”施魅想了想,驚地拍案而起道:“難道我媽要出櫃?”
“你哥要出櫃還差不多。”甄巢小聲吐槽。
“你說什麼?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我聽不見。”施魅不滿道。
“我說咱們别太早下定論。”甄巢大聲道。
“也對。”施魅拉起甄巢的手:“走,咱倆聽牆角去!”
“還聽牆角。”甄巢笑道:“小魅,你上課是不是又偷看小說了?”
“噓!”施魅回過頭,叮囑道:“别吵,有點跟蹤狂的自覺。”
甄巢聳了聳肩,兩人像宮鬥劇裡的小太監小丫鬟,盡職盡責地趴在門口。
當然,這種電視劇橋段會被21世紀的法律制裁的,服務員很快走過來。
“您好,先生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瞧,人家還挺客氣。
施魅煩躁地推甄巢,小聲道:“趕緊讓她走,我都聽不見立馬說什麼了。”
“好好好。”
甄巢趕緊起身,把服務員忽悠走了,當然,他也就承擔起望風的任務。
終于安靜了,施魅零零碎碎能聽到包廂裡的對話。
“這是你的申請資料,按照原來的計劃,我讓人都攔了下來,現在物歸原主。”舒莉的聲音。
“謝謝。”
一個低沉的嗓音,怎麼聽都不可能是阿姨,而且還很年輕。
“哪個臭不要臉的竟然敢勾引我媽!”施魅低聲罵道。但那道聲音聽上去莫名耳熟,這讓她沒有立即破門而入。
舒莉的聲音又傳出:“案子進展如何?”
“檢察院已經向法院提起訴訟,最遲下個月法院應該會通知開庭。”男生答道。
“很好。”舒莉道:“想當初派出所拖着不立案的時候,你找衛東幫忙,結果最後還是我找人施壓,這才讓罪犯接受法庭的審判。所以,當初你答應我的事能做到吧?”
“嗯。”男生應道:“謝謝。”
施魅聽得雲裡霧裡,怎麼感覺她媽媽在演《律政俏佳人》。
“呵!”施魅聽見舒莉冷笑一聲,然後用她從來沒聽過的尖酸的聲音說道:“應該是我謝謝你,謝謝你放過大宇,放過我家。”
怎麼又牽扯到施宇了?施魅簡直越聽越懵,耳朵幾乎要嵌進門裡。
男生的聲音大了點,他說:“我并沒有放棄。”
“Whatever.”
舒莉蹦出一句英語,施魅略顯驚訝。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舒莉說:“那一百萬,夠不夠買你的放棄?”
“我去。”施魅感覺這橋段有點狗血了,但她沒想到男生不按劇本演,她聽見男生輕笑着說:“不夠。”
“酷!”施魅想為他鼓掌。
“你想要多少?”舒莉的聲音聽上去已經有點生氣了。
“一千萬。”
“哇哦。”施魅大言不慚道:“這是看不起我們施家啊,怎麼着也得十個億起步!”
但舒莉明顯沒有女兒大方,她氣得掄起一百多萬的手提包就砸桌子上,然後就是桌椅碰撞的聲音,撂下一句“癡心妄想”,大概準備離席。施魅剛準備躲開,結果發現她媽踩高跟鞋的聲音停在了門口,又倒了回去,于是她的耳朵又貼回門上。
“你你你……”
施魅都能想象她媽叉着腰,指着那個男生鼻頭怒罵的聲音,但她沒有想到她媽媽罵出的話,會徹底改變她未來的人生軌迹。
“常銘我告訴你,别拿我兒子的感情當籌碼,他對你的喜歡一文不值。”
“我的兒子我最了解,等他出了國,不出三個月就會把你忘得一幹二淨。到時候别說一百萬,一毛錢我都不用給你。”
舒莉說完心裡暢快了些,語氣也有點長輩的風範:“常銘,阿姨勸你别太天真了。你以為阿姨不知道你的權宜之計嗎?阿姨都懂,所以現在才在這苦口婆心地勸你一句,别太理想主義了。”
舒莉攤開她的雙手:“手掌是可以盛一捧水,但距離就像手指和手掌之間的縫隙,随着時間的流逝,你們的手會酸。總有一天,不是你們撐不住放手,就是水漏幹淨。”
“你看,這就是你們之間必然的結局。”
時針答答不停,裡面似乎夾雜着水滴聲。
常銘坐在椅子上,晃動着手邊的水杯。他先向舒莉道了謝,然後把杯子裡的水倒在手心,站起來笑着對舒莉說道:
“阿姨,您看,一隻手也可以盛一捧水。”
“什麼意思?”舒莉上半身後仰:“你想纏我兒子不放?”
常銘看着手心一點都沒有減少的水,淺淺地笑了。
他說:“您放心,我不會的。”
“最好這樣!”舒莉一秒都不願意多待,手已經搭在門把上了,又聽見常銘說:“也希望阿姨能遵守約定,等施宇學成回國,接受他身邊的人。”
“當然。”舒莉準備擰開門把手,笃定道:“因為我知道他身邊的人,絕對不會是你!”
“咔嗒!”
舒莉打開了門,撿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女兒。
“小魅,你怎麼在這兒?”
施魅還想騙自己,也許和常銘說話的是另一個兒子也叫“施宇”的婦人,可當取下頭巾和墨鏡的婦人,站在她面前,叫出她的小名時,她再無法自欺欺人。
“什麼叫‘他對你的喜歡一文不值’?什麼叫‘等他出了國’?”
施魅蹲在地上,目光在舒莉和常銘身上來回,急切地想要答案。
舒莉連忙蹲下,哄施魅道:“小魅,你聽錯了,沒人說這些話。”
施魅沒有理舒莉,她愣愣地望着後面:“常銘,你告訴我,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誰喜歡你?誰要出國?他是誰?”
“施魅,我……”
常銘還沒回答,舒莉突然起身猛地推了他一把,手心的水瞬間全灑了,後腰撞在桌上,連杯子裡的水都撞倒在地。
“你趕緊走,别在這兒礙眼!”舒莉催道。
可就在她起身的同時,施魅也奔向了常銘放在地上的資料袋。
“小魅!”
舒莉想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了,施魅拿起資料袋就撕,但無論是牛皮紙還是封口處的棉繩都無比牢固,她怎麼扯都扯不斷,這讓她越發暴躁。
“小魅,快松手,你的手都勒紅了!”
舒莉急着去拉施魅的手,卻被她的手肘撞開。施魅的臉因為過度用力漲得通紅,可她完全不打算換一個打開方式,一味地用蠻力拉扯着。
“我幫你吧!”常銘急忙上前。
施魅就像完全沒聽見他的話,嘴嘟嘟囔囔說着什麼。
突然,她“啊”地怒吼一聲,生生将文件袋撕成兩半,裡面的材料“嘩啦啦”落了一地。已經明顯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那張簽證申請表上,施魅的憤怒瞬間摧毀了她的意志。
“啊!啊!啊!”
她坐在地上,除了不停地喊叫,就是瘋狂地撕那些材料。
前後不過幾秒,施魅卻像是瘋了一樣,常銘終于覺得不對勁了。
“寶寶,冷靜,冷靜下來。”
舒莉幾乎爬到施魅身邊,想要抱住她卻再次被推開。常銘見狀連忙控制住施魅的手,大聲道:“施魅,你看清楚,這不是你哥的出國資料,他還沒走。”
施魅的動作停頓片刻,就在常銘想要松一口氣的時候,施魅的手突然轉向常銘的臉,就像剛才撕文件一樣,混亂地,用力地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