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舒媚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字,“第一個打這個電話的男人呢?他已經去你那裡了?”
這次手機對面的人是真的迷惑了,“你和剛剛那個男人還有褚楚是什麼關系?你們是夫妻,褚楚是小三?還是……其實你才是那個小三?”
話裡話外的調笑意味過于明顯,舒媚的臉驟然冷下來,“你的話可真讓人惡心。我勸你最好把地址盡快告訴我,不然我要報警了。”
誰知道對面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來啊。我不介意身邊躺着兩個女人。”
說完,他就把地址告訴了舒媚。
舒媚臉色鐵青地挂斷電話。
饒是對這群人厚臉皮的程度有一些心理預期,但她還是被不要臉到了。
她以為愛玩的人像虞知那樣就已經是到了極限,誰知道是她低估了這群人作天作地的能力。反倒是虞知,因為有爸爸管着,還算是比較收斂的那一類。
對方給的地址是一個pub,舒媚知道這裡。
虞知也曾經在這裡玩過,和她聊天的時候提過幾次,說這裡是會員制,專供這群有錢人玩耍,從酒吧、餐飲到住宿一條龍服務,營業時間從下午開始,一夜到天亮,天亮就關門的那種。
呵,褚楚,真是不知道你有這種本事,居然瞞着舒國慶不知不覺釣上了一條大魚。
她對褚楚的情感狀況沒有興趣,不如說褚楚要是哪一天真的走出舒家大門了,她肯定要回别墅放一挂鞭炮慶祝一下。
但卻不是在這種時候。
倒不是怕舒國慶幹出什麼得罪人的蠢事,她是怕别人還沒用力,舒國慶就自己把自己幹倒了。
就算她一門心思想拉舒國慶下台,但心國現在這麼動蕩,舒國慶就算是當個吉祥物都得站着,暫時還不能倒。
Pub的保安沒有攔舒媚,或許是電話那頭的人已經和工作人員打過招呼,甚至還有服務生出來給她帶路。
舒媚到了之後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舒國慶。他把自己氣得臉紅脖子粗,正指着褚楚破口大罵。
舒媚隻看了一眼就果斷略過,看向坐在沙發上正在哭泣的褚楚,還有衣衫半開,正摟着褚楚看上去心情不錯的男人。
舒媚頓了一下。
這個男人她認識,曾經在财經類雜志裡出現過,是羅森塔董事長的兒子,也是羅森塔的副總裁,趙充。
看來褚楚這次是真的釣上了一條大魚。
“你哭什麼?”舒媚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褚楚,皺眉問道。
聽到舒媚的聲音,褚楚和舒國慶同時擡起頭。
褚楚向來是有些怕舒媚的,她本來就哭得不停顫抖的身子在看見舒媚之後抖動幅度更大了。
而舒國慶,他又開始罵舒媚。
舒媚冷笑一聲,指着趙充對舒國慶說道:“罵我幹什麼?有本事去罵那個給你帶綠帽子的人啊!”
舒國慶嗝了一聲,像被鋸了嘴一樣,頓時不說話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有的人他惹不起,隻敢挑軟柿子捏。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始低聲咒罵起來。
“你到底是誰的女兒?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後悔生出你這麼個白眼狼。”
坐在沙發上的趙充恍然大悟般看向舒媚,“原來你是他的女兒。”
他看看舒媚又看看懷裡的褚楚,笑道:“看來你父親也不怎麼正經啊,你和褚楚的年紀看上去差不多大。怎麼?年齡這麼大了,還能吃得動嫩草?”
這些人長得人模狗樣,一說話就露出了禽.獸本質,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污染耳朵,舒媚幹脆全部無視掉。
她直接看向褚楚,“哭完了?哭完了就跟我回去,把别墅裡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滾出舒家。”
褚楚抖得更兇了,怯生生擡起頭,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惶恐與絕望。
舒媚這才察覺出不對勁來。
褚楚的臉色很白,而且是那種不自然的慘白。她的額頭上有傷,兩隻手的手腕上也有一圈淤青。被衣服遮蓋住的地方時不時露出一點深紫痕迹。
最開始她以為那是吻痕,但結合她額頭和手腕上的痕迹看來,好像這更像是受傷後的淤紫。
而且她一直在哭。
如果真是如願以償掉到了大魚,她為什麼會哭得這樣兇?就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舒媚想到了什麼,眼睛瞬間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趙充,“你用強?!”
趙充大笑,“怎麼叫用強呢?是她大半夜自願跑出來找我的啊。”
他一把将褚楚壓入自己懷裡,聲音低沉又狠厲,湊在她耳邊慢條斯理問她,“你說,是不是?”
褚楚不敢反抗,渾身都在顫抖,帶着泣音說了個“是”字,因為害怕而控制不住的尾音差點拐上天。
舒媚的腦海中頓時有些不太愉快的記憶閃過,有一些想要嘔吐的沖動。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那陣不适,剛想要說話,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沈同澤。
沈同澤突然主動找她做什麼?
舒媚看着眼前混亂的景象,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手機裡傳來沈同澤慵懶的聲音,上來就抛出一個重磅炸彈。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成為你那份計劃書中的投資人?”
沈同澤以為舒媚會一口答應,可他等了半天都沒聽到舒媚的答複。
“喂?”
沈同澤看了一眼手機,甚至以為是他或者舒媚一不小心挂斷了電話。
舒媚歎了口氣,有些猶豫,“我很心動,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們能改日再約時間嗎?”
“更重要的事情?”沈同澤意外。對于舒媚來說,居然還有比救活心國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換做其他人,沈同澤肯定毫不猶豫地挂斷電話,并且從此不再主動聯系。除了謝嘉南,從來都是别人等他,他什麼時候遷就過其他人的時間?
但沒辦法,他答應了虞知。
沈同澤走出房間,把房門帶上,單手插兜,“行吧,改天也行。你有時間了就給我打電話吧。”
他挂斷電話,走過pub的客房長廊,餘光中瞟到一扇開着的門,隻看了一眼就停下腳步。
那個剛剛還在電話裡說着有更重要事情的舒媚,就站在門内。
沈同澤恍惚了一下,下意識捏了下太陽穴,還以為是自己宿醉未消看到了幻覺,可舒媚真真切切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褚楚,難道你想白白被欺負嗎?”
沈同澤聞聲往房間裡探了一眼,更懵了,話語脫口而出,“趙充?你昨晚不是和謝嘉南一起走了嗎?怎麼在這兒?”
沈同澤的話一出口,整個房間都靜了一下。
趙充眯着眼睛看向門外的沈同澤。
他雖然和謝嘉南有過節,但敵人的朋友不一定也是敵人,這是圈裡人的共識。他和沈同澤經常在各種聚會上碰面,關系還算不錯。
就算沈同澤現在和謝嘉南走得近,但不代表未來還是這樣的格局,說不定下一個和沈同澤合作的就是他趙充。
昨晚他當着謝嘉南的面帶走了褚楚,謝嘉南動也沒敢動,再加上一個晚上的消火,趙充現在的心情十分不錯,還和沈同澤開起了玩笑。
“怎麼?隻準你夜宿溫柔鄉,不準我半夜在路邊撿隻小野貓?”
沈同澤聞言冷笑了一下。
他一向看不起葛總兒子以及趙充這一波人,隻是礙着圈子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各自的家族産業還互有合作,這才一直維持着表面功夫。
他轉頭看向舒媚,下巴朝渾身發抖的褚楚指了指,“這就是你說的更重要的事?”
他循着記憶說出剛剛聽到的名字,“褚楚?”
舒媚愣了一下,“你認識她?”
沈同澤聳肩,“那天在咖啡館潑了嘉南一身咖啡的不就是她麼?昨天下午在新晨樓下也見過一次。”
舒媚這才反應過來。
她看着褚楚,“真沒想到你還挺有野心?這麼早就開始規劃了?”
誰知道就連舒媚說個句号都要和她嗆幾聲的褚楚居然沒有反駁,而是雙手捂臉,哭得撕心裂肺,看樣子也對自己的行為很是後悔。
于是舒媚又有些心軟了。
她歎了口氣,“趙總,你總該放褚楚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
趙充的目光在沈同澤和舒媚之間轉了一圈。
他沒想到一個褚楚而已,居然牽出了另一個與沈同澤看上去頗為熟稔的女人。為了一個褚楚而已,不值得。賣沈同澤一個面子又何妨?
況且,他對謝嘉南不要的女人也沒什麼興趣。
不然顯得他好像在撿謝嘉南的破鞋穿一樣。
趙充松開一直抓着褚楚的手,“睡過了也就不感興趣了,你帶走吧,以後也别出現在我面前了。”
舒媚松了口氣,走上前攙起哭得差點斷了氣的褚楚。走出房門的時候瞥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發懵的舒國慶,沒好氣地說了聲“走了”,繼而轉頭感激地看了沈同澤一眼。
沈同澤也有些好奇舒媚是怎麼和褚楚認識的,于是對舒媚說:“我的司機在樓下,我送你們?”
舒國慶從地上爬起來,剛剛還像被鋸了嘴一樣,這會兒又開始罵了起來,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如果是以前的舒媚,還會忍着舒國慶,但現在舒媚本身就有些煩躁,也不想再繼續忍他了,“你閉嘴吧!要是沒事做就回公司去。舒帥和我都不在,你是想讓心國徹底倒閉嗎?”
舒國慶怔愣地停在原地,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眼神在舒媚和這個剛剛出現,一臉玩味的陌生男人身上轉了一圈,又想起趙充對這個人的态度,想明白了什麼,立馬停了嘴,一臉谄媚。
“你們處理,你們處理,我現在就回公司!馬上就回!”
舒媚帶着褚楚上了沈同澤的車,找了家醫院開過去。褚楚像是精疲力竭一般,一上車沒多久就縮成一團,帶着滿臉淚痕,靠着車窗睡着了。
沈同澤抽空給謝嘉南發了條信息,搞明白了昨晚發生的事情。他收起手機,問舒媚,“方便問一下你和褚楚的關系嗎?”
舒媚沉默片刻,還是說了,“她被我爸包養了。”
沈同澤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把手機上謝嘉南回給他的信息給舒媚看。
關鍵信息點水落石出,舒媚終于知道了整個事情的原貌。
她猶豫了一下,“謝嘉南昨晚……看着褚楚被帶走了?”
“嗯哼。”沈同澤收回手機,“他不是把事情經過全都說了麼。”
“不。”舒媚搖頭,“我隻是有些意外,原來謝嘉南是這樣的人。”
“怎樣的人?”沈同澤好奇。
舒媚垂下眼睑,“他看上去很厲害,很正直,我以為他至少會救褚楚。”
“很正直?”沈同澤像是聽到了個什麼笑話,“是什麼錯覺讓你覺得謝嘉南很正直的?”
說着,沈同澤同時再一次在心裡否定了心國的未來。
有這樣一個天真的管理人,不論他幫多少次,心國都改變不了注定走向破産的結局。
舒媚回想起了在Y’s和謝嘉南的第一次見面。
“他本來可以直接吓我的。但他還是告訴了我他那麼做的原因,甚至告訴我在談判中犯了什麼錯誤,提醒我要換一種更廣闊的眼界看待問題。”
沈同澤雖然問過謝嘉南和舒媚第一次見面之後的想法,但不清楚他們見面的具體細節。隻是舒媚這番話說出來,讓他更加想笑。
“如果他正直,還會有這次顧繡包事件嗎?如果沒有顧繡包,心國和諾博的第二次合作也不會有問題吧?心國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顧繡包?”舒媚隻迷茫了一瞬就立刻想明白了原因,睜大眼睛,“謝嘉南是故意的?故意破壞市場平衡,惡意搶占市場份額?”
“不然呢?”沈同澤回。
“可是,有很多中小型企業因此破産,這是不正當競争。”舒媚有些不可思議。
沈同澤這次是真的笑了,“我說舒媚,商場不是過家家,沒有什麼正當不正當之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舒媚沉默了一瞬。
“不是的。”她堅定搖頭。
“一家企業理應有他的權力與義務,應該去幫扶弱小。維持良好的生态環境才能保持長久穩定發展。像謝嘉南這樣,雖然鞏固了羅森塔在奢侈品界的地位,但整個市場的生态環境都因此被破壞,變成了一條崩壞的生态産業鍊,長此以往,隻會讓整個産業都陷入低迷,甚至産能倒退幾十年。”
舒媚這一番話直接把沈同澤給說禁言了。他沒想到單純談論謝嘉南正不正直的問題居然會引出舒媚這麼認真的長篇大論。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态度,他居然開始配合舒媚的認真。
“你可真是個怪人。”他說道:“我不能說你錯了,但像你這樣的想法是沒辦法在商場上生存下去的。你要明白,水至清則無魚。”
“我不明白。”舒媚反駁道:“就像我不明白謝嘉南為什麼不救褚楚一樣。”
“為什麼要救她?”沈同澤問:“你不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一切都是褚楚咎由自取。”
“不是的。”舒媚搖頭,“不管褚楚做了什麼錯事,但這都不能成為趙充犯錯的借口,也不能成為謝嘉南見死不救的理由。”
“她畢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都應該去救她。至于她犯的錯,自然會有更适合的方式去讓她彌補,而不應該用一個錯誤去懲罰另一個錯誤。”
沈同澤這次是真的有些震撼了。他說不清楚舒媚是假天真,還是真愚蠢。
“你不覺得你太理想化了嗎?”
“這不是理想化,而是同理心。”舒媚說道:“我也是女孩子,我懂在那樣的情況下,到底會有多恐懼,多無助。就像我懂那些因為這次顧繡包風波破産的無數中小型企業,他們背後承載的是夢想破碎,是無數工人的失業,是背負了沉重債務,或許會妻離子散的許許多多無辜家庭。”
舒媚歎了口氣,“你總在強調弱肉強食,但,何不食肉糜?”
沈同澤難得的沒有再繼續反駁。
舒媚說的這些話雖然有道理,但在他看來還是天真得可怕,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
他隻是突然想到了一個情況。
在得知虞知參加過葛總兒子的那個聚會之後,他也曾氣憤地想要沖上去手撕了葛總兒子。
這是虞知運氣好,沒有出意外。要是運氣不好呢?虞知沒有及時離開呢?
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是虞知也是會害怕的吧?
會期待有人可以救她,而不是冷笑着對她說:“看吧,誰讓你要參加這種聚會的。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車子逐漸停下,醫院到了。
舒媚把熟睡的褚楚搖醒,攙扶着她走進去。
沈同澤沒跟着一起進去,而是站在門口抽了支煙。
昨天碰到虞知的時候,沈同澤曾經問了虞知一個問題,為什麼虞知要這樣幫助舒媚,就不怕舒媚利用她嗎。
虞知對他說你不懂,舒媚是一個很純粹的人,隻要你真正認識她了,你就會被她吸引。
當時的沈同澤沒當回事,對于舒媚的感覺頂多算是愛屋及烏。因為喜歡虞知,所以給虞知最好的朋友一點特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為什麼要費心思去認識一個要不是因為虞知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但現在沈同澤知道虞知所說的純粹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這不是未經曆過苦難的天真與愚蠢,不是眼界低下的幼稚和愚昧,而是在經曆過生活給予她的無數磨難之後,依舊能帶着稚子之心去對待整個世界廣闊胸懷。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沈同澤第一次知道,這句話原來真的能用來形容一個人。
一個他曾經看不起的人。
盡管沈同澤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與經驗告訴他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完美理想主義,但他還是開始敬佩舒媚。
沈同澤現在是真的知道虞知為什麼會對舒媚這麼好了。
因為舒媚值得。
你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會被背刺,被背叛。
隻要你對她好,她就會加倍返還,對你掏心掏肺。
但這樣的人其實是十分容易受傷的,因為人總是會選擇對自己而言更加輕松的方式生活。
這不是什麼錯事。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舒媚更加尤為珍貴。
沈同澤吸完最後一口煙,進了醫院,上樓。
舒媚已經帶着褚楚做完了檢查,在病房裡休息。
看着為她忙前忙後的舒媚,褚楚心裡很不是滋味。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她其實沒有睡着,隻是在閉目養神。又或許抱有一些不太願意面對現實的心态,總之就是在恐懼逐漸平息之後,不想被舒媚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誰知道把舒媚和沈同澤的對話聽了個完全。
她沒想到舒媚會為自己說話。
她以為舒媚會和那些人一樣冷笑着說一聲活該。
這樣,她就可以和舒媚大吵一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互相幹瞪眼,連空氣裡都彌漫着尴尬。
舒媚歎了口氣,先開口了。
“怎麼樣?你好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