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邊圍坐了一圈人,會議室裡的氣氛格外凝重。
“嘉南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拿起桌子上的瓷茶杯,掀開蓋子刮了幾下,輕輕吹氣,撇去茶葉,呷了一口茶,“謝老爺子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過,但新晨是謝老爺子的心血,我們身為董事會的一員,也是想幫新晨出一份力啊。”
“是啊,沒錯。”另一位董事也立馬跟着附和,“你現在還有羅森塔要管,同時還要料理謝老爺子的後事,哪裡還有精力來管理新晨呢?勉強自己可不太好。而且,專權獨行可不是一個好管理人應該做的事情。”
坐在長桌最末尾的趙充冷笑了一下,略帶諷刺地說道:“其實還有另一種解決辦法啊。羅森塔怎麼能和新晨比呢?謝總要是精力不夠的話,那肯定是退出羅森塔的管理,一心一意照顧新晨才對,你說是不是?”
“這怎麼行!”
趙充的話一說出口就遭到了新晨衆董事的一緻反對。
“現在正是羅森塔第二次向外擴張的重要時期,怎麼能少的了嘉南的坐鎮呢?反倒是新晨,謝老爺子剛去,現在是絕對不能輕舉妄動,需要穩紮穩打的時候,交給我們這些熟悉新晨的人那是再好不過了。嘉南,你說對不對?”
徐放坐在謝嘉南的側手邊,無聊地聽着這些老頭給自己的目的找各種冠冕堂皇的借口,睜着眼睛說瞎話。
謝總下午還有另一場重要會議,希望這些董事不要糾纏太久。
謝嘉南坐在長桌的上手位,平靜地聽着下方的争吵。等他們的表演全部結束了才冷冷開口,“各位董事說的都對。羅森塔正處在最關鍵的時期,我不可能放手。”
新晨的一衆董事聞言滿意點頭,而趙充則是暗暗瞪了謝嘉南一眼。
自從顧繡包第一波之後,他爸對謝嘉南是越來越滿意,甚至再次向他提出把他掉到其他公司的建議。這背後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他爸不打算把羅森塔還給他了。
他怎麼可能會同意?!
羅森塔是他的公司。他一定要想辦法把謝嘉南趕出去!
謝嘉南看了一眼頻頻滿意點頭的新晨衆董事們,繼續說道:“至于新晨,我還是有精力繼續管的。爺爺去世之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定要管好新晨,葬禮一切從簡。’我謹遵爺爺的遺囑,不會将精力耗費在舉辦爺爺的葬禮上。”
“至于爺爺去世對新晨産生的巨大影響,我也會竭盡全力想辦法穩住。我是年輕人,多耗點精力,多熬幾個夜也能扛得住,但在座的各位可說不定。各位都已經忙碌大半輩子了,也到了該享清福的時候了,您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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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會議開了四個多小時,可實質性的東西卻沒多少,大家都在心懷鬼胎說鬼話,想要趁着謝老爺子剛去世的空檔搞出一波大節奏,如果能夠趁勢把根基不穩的謝嘉南拉下馬那就更好不過了。
謝嘉南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沈同澤從沙發上站起來。
“總算開完了。怎麼,有沒有聽睡着?”
謝嘉南沒理沈同澤的插科打诨,坐到沈同澤對面沙發上直切主題,“顧繡包第二批的面料到貨了沒?”
“今天剛到。”沈同澤點頭,“這次這批面料我可不能再虧本給你了啊,我也是承受了很大壓力的。”
“知道。”謝嘉南點頭,“到了就抓緊時間打模開車間吧。”
“這麼急?”沈同澤吃驚,“有壓力?”
謝嘉南嗯了一聲,“趙充最近可能要有什麼小動作,要盯緊點。董事會那邊也需要盡快壓住。”
“行,那我下午就去趟公司。”沈同澤站起身,“兩批面料,高檔的那批直接給羅森塔,普通的那批我就直接下發出去了?”
“好。”謝嘉南點頭,“争取在十一月底之前上市,徹底把剩下的那幾個奢侈品牌全部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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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邊的某咖啡館内,一名頭發稀疏的中年男子不斷地用手帕擦着額頭上的汗。
“道理我都懂,但這樣的合作模式會不會風險太大了?舒總啊,我們也隻是小作坊而已,真的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風險啊。這個合作我還是十分心動的,要不……您多少給點兒?隻要您肯松口,我肯定二話不說立馬簽合同!”
舒媚優哉遊哉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後有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塊蛋糕慢慢吃下去。
“錢老闆不嘗一下嗎?這裡的蛋糕還挺好吃的。”
“啊?哦哦哦。”
明明天氣已經完全涼下來了,但錢老闆額頭上的汗還在一直不停地冒出來,然後用他那塊用久了有些發黃的小帕子擦掉。顯得他本來就有些秃的額頭更加秃了。
他捏起小叉子囫囵吃了幾口蛋糕,食不知味。
“錢老闆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不是在和你談合作,而是強行要求你加入我們呢?”舒媚看着正在吃蛋糕的錢老闆,突然說道。
“什麼?”錢老闆一驚,差點把剛塞進嘴裡的蛋糕吐出來。
“诶,别着急,錢老闆。你慢慢吃,再邊聽我慢慢分析。”
舒媚吃完了一整塊小蛋糕,用紙巾優雅地擦了一下嘴。
“您看,目前行業的慘淡您也是看在眼裡的。S市的這幾個大型車間,要麼倒閉,要麼倒戈,跑去和羅森塔合作做了顧繡包。”
“你說你們這些批發商,又沒有賣顧繡包的渠道,車間倒閉之後又沒有進貨來源,隻能眼巴巴地看着倉庫空空如也,每個月還要交那麼多倉庫租用費,同時又不敢停用倉庫,就怕一停用這個倉庫就再也回不來了,你說對不對?”
“本來現在的形式就已經這麼差了,我們本來應該團結起來的,結果大家為了活下去不僅沒有團結,更是大打出手,所以沒辦法,我們心國在這個行業還算是有點号召力,隻能來做這個領頭羊,把大家一起團結起來渡過這段艱難的時期。”
“我們也是花了很大代價的啊。”舒媚苦口婆心地勸道:“錢老闆您看,我們又出場地,又出人脈,又出資源的,我們心國賺了嗎?那幾乎是分文未賺啊,”
舒媚把桌上的合同又往前推了推,“您自己也可以看得到。這個分成,大頭全部在您這邊,我們心國隻拿回了成本,就這樣您還覺得您承擔的風險大?”
錢老闆嗫嚅着嘴唇,“這個……确實是這樣沒錯,但是……”
“錢老闆,我這是在給您講心裡話。”舒媚打斷他,“您覺得這樣的機會您錯過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嗎?您覺得現在的箱包市場還會出現第二個像心國這樣肯犧牲自己的人嗎?”
舒媚把合同從錢老闆手裡抽回來,“我還是希望錢老闆好好想想。畢竟以現在的惡劣環境,想要加入心國的還是有很多的,到時候我們合作成功,重新把市場做活,那時候錢老闆可就是想加入都沒有辦法了。”
舒媚略帶遺憾地把合同放回自己的公文包裡,“您要是實在覺得風險太大,不想加入也行,我肯定是不強求的。”
她站起身,對錢老闆略帶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錢老闆,您考慮花費太多時間了,我下面還有約,還要和其他人談,就先走了。”
坐在一旁一句話都沒有說,毫無存在感的舒帥也跟着一同站起身,掏出小本子和筆,翻開本子,用筆在上面畫了兩道,像是打了個叉。
“舒帥,還有幾家?”舒媚問。
“就剩最後三家了,姐。”舒帥回,“錢老闆不參與的話就剩最後兩家,今天應該就能談完。”
“嗯。那現在參加的總共有幾家?”舒媚問。
“我數數。”舒帥把本子一頁一頁往前翻,“一共三十二家。”
他合上本子,面露擔憂,“姐,這會不會太多了啊?”
舒媚想了想,有些凝重的點頭,“确實太多了。畢竟有些我們根本沒有談,隻是聽到了風聲就跑過來主動要求合作的。等晚上回去我再篩選一下吧,優先保留我們主動談合作的那些。”
舒媚又翻開本子數了數,“我們主動談的一共有十九家。”
舒媚點頭,“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想的也是二十家。這是我們能控制的上限了。接下來就看剩下的兩家,有哪家願意和我們合作了。”
“可是,姐,要是剩下的兩家都想合作怎麼辦啊?”
舒媚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錢老闆,“那就隻能先到先得了。畢竟這個合作機會可是十分寶貴的。”
“好。”舒帥說,“那我們抓緊去下一家吧,争取今天搞定收工。”
姐弟兩人帶上包,扭頭就要往咖啡館外走,背影越來越遠。
“舒總等一下!”錢老闆突然站起身。椅子和地闆摩擦帶出劇烈的哐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