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極好,剛洗好的頭發很快幹了一半,朱妤拿起木梳給鐘離梳理他那束小辮子,梳齒順順利利地滑下去,沒遇到半點打結的地方。
這樣的好發質讓她有點羨慕,還聞到了她剛剛抹上去的香露精油的味道,想到等頭發幹了這就是一個新鮮出爐的充滿桃花香的鐘離,她又笑出了聲。
笑聲驚醒了犯困的青年,他偏過頭,帶着一絲不解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一本正經地回答,把那束頭發打理好,接着伸了個懶腰。
想到今天天氣好,鐘離也算好得差不多了,留他在屋裡又會胡思亂想,她便主動提議,“鐘離,要出去走走嗎?正好我要幫坊裡的阿婆去她女兒家送東西。”
鐘離才注意到衣襟散亂,慢條斯理地将衣服理好,聽她這麼提議,沒有多想就應下來,“好。”
人來人往的街上不适合藏在一邊護衛,應達眼睛一轉,看看帝君又看看朱妤,想象了一下和他們一起出去的場景就覺得不自在,幹脆留下來,隻是将一張符箓塞給鐘離,若有變故她也能立即趕過去。
璃月港一如往常的平靜安甯,削月築陽真君每日裡兢兢業業,誰都沒察覺這段時間頂頭神靈的缺席。
朱妤跑去給住在城北碼頭的阿婆女兒送了東西,回過頭看見鐘離對着不遠處賣魚的攤位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趕緊告辭離開。
城裡的繁華讓鐘離安心了不少,朱妤感覺出他的心情比出門時還要好不少,也就不急着回去。
在街頭亂逛的時候,碰到了同樣很閑也跑出來瞎逛的胡言。
好一段時間不見的胡堂主看了看他們兩人,又盯着鐘離看了一陣,“好幾日不見,鐘離兄看着憔悴了不少,莫非是身體不适?”
朱妤替他回答:“嗯,他病剛好,我們出門逛逛。”
胡言點了點頭,“鐘離兄沒有大礙就好,既然兩位是出門散心,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聽戲?今日可是有蘭大家的新戲。”
朱妤眨了眨眼睛,“蘭大家是誰?”
扭頭看一眼鐘離,他也毫不意外地看過來,顯然也不知道。
胡言搓着手搖頭歎氣:“兩位啊……就是再忙着為生活奔波,也要給日子找點樂趣啊。”
朱妤不得不為自己辯解,“我的樂趣也有很多啊,書鋪每次出新話本我都會準時去買的!你問這個我就知道了!”
鐘離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話。
胡言摸了摸下巴,“朱姑娘喜歡看誰寫的話本?算了,遲些再讨論吧。兩位要同去嗎?再晚些可就搶不到位置了。”
本着閑逛也是閑逛,到哪都一樣的原則,朱妤沒反對,鐘離更不反對。
事實證明胡堂主不算誇張,他們提前了一個時辰來,茶樓裡也已經坐滿了人,跑堂來來回回地在人群裡送上熱茶和點心。
朱妤避開了一個沖過去的跑堂,聽胡言很熟練地和另一個侍者商量能不能找張人少的桌子拼桌。
跑堂腳步急促,朱妤避開時低頭一看,地上有一潑水漬,不知道是誰灑的茶水沒清理。
她正要攔住他,跑堂已經一腳踩上去,呲溜一下就朝前栽倒,托盤裡那壺茶就扔了出去。
滾燙的一壺冒着熱氣的茶水,連着那隻茶壺朝最近那張桌子的客人潑了過去!
朱妤來不及思考,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隻茶壺,把它的蓋子按回去,沒讓它完全傾倒出來,漏出來的水隻灑在了她手上。
她還沒感受到燙灼的疼痛,那隻茶壺已經被鐘離搶過去扔在一邊,胡言揪着他旁邊傻眼的侍者大聲問:“冷水在哪!”
大堂裡一時紛亂起來,有機靈的跑堂反應過來,立即跑去找冷水,周邊的客人關切地探頭過來張望,更遠處還有人嚷嚷着問出了什麼事。
滿堂的嘈雜鬧得她有點頭暈,不知道是不是她疼過頭了,手上并沒有感覺到疼。
朱妤想把手收回來檢查,但卻被鐘離緊緊地握住了。
他沒有用力,但在她要縮回手的時候就是沒有放開,在大家都盯着這裡的情況下,朱妤實在不好動作太大地甩開他。
滿堂的嘈雜裡,他看起來靜極了,臉上帶着一種茫然無措的神色,細看又有一絲痛苦,似乎除了拉着她的手,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鐘離仿佛聽見了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注視着這一幕,發出無聲而輕蔑的嘲笑。
咔哒。那像是杯子擱在桌子的一聲輕響,在鬧哄哄的環境裡異常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朱妤本能地看過去,在她擋下了熱水的那張桌子上,客人擡起了頭。
“謝謝你幫助了我。”客人和氣地說,“我這裡有藥,請讓我看看你的傷吧。”
那是一個外國女人,一頭靛藍色的長發在腦後盤起來,發間别着小巧的軟帽。她微微仰頭看過來時,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漆黑的荊棘紋路環繞她的脖子,簇擁着一朵靜谧開放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