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老人懷疑下去,她反客為主地問:“好看嗎?”
老人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好看。今日晴好,咱們去看阿雲吧,你朋友也與我們同去麼?”
一老一小同時望向他,鐘離知道朱妤沒有拒絕就是不介意,看了眼崎岖的山路與擱在桌腳的籃子,才說:“若二位不介意,請允許我同行。”
籃子裡放着香燭和線香以及新的供品,提在手裡卻不重。
鐘離更在意的是這條被人踩出來的山路上藏着無數細小的石子,對年邁的人類而言,輕微的扭傷也會造成嚴重的傷害。
他留意着路面的狀況,聽見他們的對話聲傳過來。
“阿琴去看閨女了,她嫌輕策莊最近吵鬧得很,估計得等比武結束才回來。你來看阿雲,遇不上她,别怕。”
“嗯,嗯,我……我也沒有很怕……”她又飛快地補充,“好吧,隻有一點點而已。”
“這幾年去哪了?也不寄封信給我,前年你也在璃月港麼?聽說有魔神大人去打璃月港了,把我吓壞了,都不知道上哪去打聽你的消息。”
“我……我在璃月港待着呢,不過那裡很安全,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她理直氣壯地胡編,全然不管當事神就在背後不遠的地方跟着。
那座墓修建在山頂附近,轉過身就能俯瞰輕策莊的全貌,墓碑上書了簡單的一行字:
【吾子朱雲長眠于此】
朱妤将籃子提過來,點上香燭,放好供品,她點燃了線香愣了會兒神,才握着它恭敬地鞠了一躬,把香放進碑前的小香爐裡。
鐘離在一旁看着她,她臉上沒什麼傷感,隻有一縷惆怅随着線香飄散在風裡。
*
分别依然在那座涼亭裡,朱妤來的時候很猶豫,走得卻很幹脆,走出輕策莊回頭隐約還能看見亭子裡有個黑點,大概是老人一直目送她離開。
鐘離在旁當了很久的柱子和擺設,到這時候才和她說話:“為何不多留一陣?”
她很快又收回了視線,從吊橋上穿過去,聲音輕快地響起來。
“他家的老太太很讨厭我,還好她這段日子不在,去祭拜過就夠了。等村裡的人回來看見我,回頭要是和她說了,老太太又要和翁翁吵架了。”
她看起來不想聊這個話題,鐘離就換了一句:“你的父親叫朱雲?”
“是啊,聽起來和我的名字很像吧?一聽就知道是父女。”她嘿嘿笑起來,有一點得意,“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翁翁也說很好聽,就同意我用這個名字了。”
“嗯,娴雅聰慧,确實是個好名字。”
朱妤笑了出來,“璃月人是和你學的嗎,說話都愛文绉绉的。”
她回頭望向對面的山頂,隐約還能看見山峰間突出的平台,一時出了神。
“其實以前我也偷偷來過的,要是翁翁他們不在家,我就上山去。阿爹葬的位置很好,我坐在他旁邊,能看見很高很遠的地方,在那裡看輕策莊,的确美極了。”
鐘離沒有說話,但朱妤知道他聽得很認真,她說得來了興緻,點了點那座看不見的墓碑。
“等我死後,要是也能葬在一個高高的地方俯瞰天地就好了。唔,其實火化了燒成骨灰也不錯,撒進大地中又或者順流而下,山川之内皆有我在,聽起來很浪漫吧。不過死後的事我也不知道,到時候大概要麻煩你幫我這個忙……”
後面的話沒聲了,她眼裡的笑意凝固了一下,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鐘離臉上晦暗的神色,然後她問:“鐘離,你明明是神,卻不喜歡談論死亡嗎?”
他的表情仿佛隐忍什麼不快一樣,皺着眉,像遇到了棘手的問題,用同樣的語氣問:“你是人類,為何卻不避諱死亡?”
朱妤理直氣壯地回答:“你忘了我是溟燭人嗎?我們沒有避諱死亡的習俗。而且人會怕死,隻不過是不知道自己死後會去哪裡,而我知道自己的歸處。”
“……那座城市嗎?”
“是啊,等我閉上眼睛,我也一定會去那裡。”她愉快地說,“到時候,嗯,我要修個好看的房子,把我喜歡的東西都放進去,讓它變得很熱鬧。雖然活人不可以去那裡,不過你沒關系吧,如果你想來拜訪一位朋友,我會歡迎你的。”
“朋友?”鐘離低聲重複這兩個字。
少女故作驚訝地問:“怎麼,我們不是朋友嗎?還是說你想當個挂件更好?”
她用玩笑的語氣補充了後半句,青年沒有接這個話茬,他稍稍移開目光,似乎思考了些什麼,點一點頭,将他今早一直拿在手裡的盒子又取出來。
“既然如此,我原本有樣物品要交予你,願你能夠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