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識到這不是指首領獨女的身份,而是薩米奇納的“姐妹”,他也聽說過溟燭的『大祭』,自她出生起,這個位置注定是她的。
在現實的過去或許發生了一些事情,也許她就是這麼奪走了同族姐姐的機會,這令她格外痛苦,直至今日仍然在悔恨。
他用頭碰了碰她的手,尾巴纏着她蹭了一下,以示安慰。
她重新露出笑容,說了一點真心話,“卓瑪姐姐跳的祭舞很好看,我……看過她練習,記得她的動作。”
趁着帳篷沒人,她往後退了幾步,微微歪着腦袋,像是在回想,然後優雅地舒展雙臂,靴子輕輕點地,輕盈地轉了個圈。
馬面裙飛揚起來,女孩輕輕哼着歌,靈巧得像一隻鹿,完全複現了卓瑪的動作,隻是因為她年紀尚小,還做不到那麼完美。
鐘離靜靜地看着她跳完一支舞,臉上騰起興奮的紅暈,有點不好意思地趴在桌邊,“你看,就算不能在大家面前跳也沒關系,我喜歡跳舞,什麼時候都可以跳。”
想了想,她又補充,“但我現在有你啦,以後我就跳給你看吧。”
他仰起頭,在她臉上輕輕蹭了蹭,逗得女孩咯咯笑起來,沒多久笑聲戛然而止。
她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抱着他蹑手蹑腳地走到帳篷門旁邊,安靜地等待什麼。
鐘離這時才聽出有兩個腳步聲靠近,伴随着輕聲的低語。
“你同阿爹發什麼脾氣,他也是為你好。”
“我男人還沒死呢,他叫我改嫁是幾個意思?”
那是娜仁的聲音,另一個陌生的男聲,之前沒有出現過。
鐘離回頭看烏蘭塔娜,她像是有點吃驚,但沒鬧出動靜,屏住呼吸聽下去。
“他沒死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别,一年裡總有七八個月不在,說是跑商,誰知道他在做什麼。他那阿娘竟還敢托人送信來罵你,就是看不起你,說不準就在老家給他另娶新婦了。”
娜仁不悅地回答:“沒影的事少在這裡亂說,總之你們都少管我的事。”
帳篷被人撩開,看見躲在一邊的女兒,娜仁也不意外,将門簾放下,撈起她就坐到矮床上。
“剛剛都聽到了,小壞蛋?”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她小聲嘟囔,臉上浮現擔憂,“阿娘,你不同阿爹好了嗎?阿爹的娘親真的寫信來罵你了?”
鐘離跟她一起觀察娜仁,女人撇了一下嘴,像是不以為然,不爽地翹起腿,“她是罵了我又如何?我還能少塊肉嗎?她有本事就管住兒子,叫他别來見我,否則我還要睡他,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氣死她。”
女兒眨巴着天真的眼睛,“和阿爹睡覺嗎?我也想和阿爹阿娘睡。”
那隻撿回來的幼獸也擡頭盯着她,眼神仿佛責備她在孩子面前口無遮攔,娜仁尴尬地放下腿,趕緊補救,“哎呀,總之你阿爹不回來也無所謂啦,好男人多的是。心肝兒,阿娘趕明就挑個好的給你當新爹爹。”
烏蘭塔娜忽閃忽閃地眨着眼睛,“我覺得阿爹還可以再挽救一下,阿娘,你為什麼要和阿爹結婚呢?木仁舅舅說,阿爹是外族人,當初大家都反對。”
“那家夥怎麼什麼都和你講?”娜仁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和他結婚,當然是因為他長得很好看啊,族裡的男人一捆加起來都沒你爹好看!”
烏蘭塔娜呆了一下,“就因為這個?”
娜仁伸手揪了揪她的鼻子,“什麼叫就因為這個?你以為長得好看很容易嗎?萬一是個歪瓜裂棗,你還繼承不了為娘的美貌呢!”
烏蘭塔娜捂住被捏紅的鼻子——親娘手勁大的壞處——甕聲甕氣地問:“隻要長得好看就行可以嗎?”
“當然不行了!你爹又不是隻有臉好看。”她把女兒抱在懷裡,耐心地說下去,“你得記好了,可不許将來被壞男人騙了去,這挑夫婿第一要緊的就是要找個真心敬重你的人,不會言語輕薄。其次要與你合得來,不說志趣相投,起碼一起過日子不能隻會談柴米油鹽,忒沉悶無趣。最後,一定要長得很好看!看在那張臉的份上,你和他吵架也能少生點氣!”
“那阿爹都做到了?”
“是啊,你阿爹的親娘看不慣我,不過因為我不如他們璃月的女人溫柔賢惠,不會對她兒子順從恭謹。哼,她看不上我,難道我就看得起她麼?”她平淡地說,“你爹要是喜歡那樣的,随他回璃月去找。可你要記住,不許為任何人輕賤自己。”
烏蘭塔娜認真地點頭,“嗯,我都記住了!阿娘放心!”
娜仁再也繃不住嚴肅的表情,往她臉上親了一口,回頭見那隻幼獸趴在女兒腿上,臉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仿佛若有所思一般,頓時樂不可支。
她抱着女兒與她說:“這小家夥,倒像聽進去了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