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敏凝望着那幾個先前還優哉遊哉喝酒吃肉飯士兵,如今像失了魂一般匆匆忙忙地跑出城,唇角勾起一抹平靜的笑意。
“女公子,我們的人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僞裝成淮王手下,将那些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他們,他們并沒有懷疑。”
身邊的黑衣男子恭敬地俯首作揖。
他的手指間還留着些殘餘的血迹,斑駁的猩紅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瘆人。
“至于那個看守的士兵,也按您的指示特意制造了外表看起來尤為可怖的傷勢,卻唯獨留下了活口。表面看就像是不會武功,且怨念極深之人偷襲的成果。”
淳于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緊不慢地接着問道:“酒裡的藥能維持多長時間?”
“為首那個抱着酒壇喝的至少能維持兩個時辰,其餘那一老一小隻喝了兩口,估計産生的效果微乎其微。”
畢竟背地裡往酒壇中下藥容易,可不出面的情況下,他們具體喝多少卻是無法控制的。
淳于敏目光平靜,聲音輕飄飄道:
“本就是群烏合之衆,一個人亂了陣腳就已經能為他們添不少麻煩,更何況,那人還是他們中名義上的領袖。”
黑衣男子頓了頓,問:“那女公子,可還需要屬下做些什麼?”
淳于敏輕輕搖了搖頭,纖細的手指随意把玩着腰間懸挂的兩柄短刃的青色挂穗,清冷的面色不改:
“接下來我們什麼都不用做,隻需等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沿着錯誤的線索,自投羅網地踏入死局就足夠了。”
“至于那些逃脫的趙家人……相信他們不會辜負我的期望。”
轉身之際,她壓了下頭頂佩戴的白色鬥笠以遮掩住那半張臉的面容,面紗之下,眼底的寒光卻比腰間刀刃還要鋒利。
随後理了理披風領口處的褶皺,提起裙擺不緊不慢地沿着狹長的樓梯走了下去,消失在幽幽黑暗中……
城外的山林中,簌簌沙沙的狂風呼嘯着,将兩側秃木吹得吱呀亂響。
枯枝深黑色的影子在山道狹窄的路上肆意舞動,仿佛一隻隻張牙舞爪的野獸,欲将自投羅網的獵物拆食入腹。
刺骨的冷冽和心底的寒涼逐漸讓士兵頭子腦袋的昏沉抽離。
他扶着酸痛的太陽穴用力晃了晃,深呼吸了好幾次,總覺得自己今日并沒有喝多少酒,但起來的酒勁卻比以前都要嚴重。
“該死的……這路還有多久?”
士兵頭子深喘了幾口氣,瞧着周圍黑壓壓的叢林,面露急躁與不耐煩。
“頭兒,再拐個彎馬上就到了……”麻子趕緊應和,觍着臉謹慎地解釋道。
“咱的帳篷都被那群人搞垮了,瘦猴又受了傷,頭上全都是血,害怕血腥味招來什麼野獸,我就給他簡單包紮了下傷口,藏在旁邊的樹洞裡面。”
畢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麻子也不想瘦猴死了,自己成了擔責的唯一一個怨種,屆時真有什麼好歹他不得百口莫辯,首當其沖背了那頂黑鍋嗎。
不過要是瘦猴還活着,怎麼着都是先論他的看守不當,而且頭兒如果執意讓他們頂罪,那大不了魚死網破!
把其他幾個人趁着歇息間隙混進城喝酒的事也曝出來,看看上面的人是先懲治那些偷奸耍滑的,還是他們兩個恪盡職守的!
幾個人雖同行,卻各有異心。
到了樹洞裡,瘦猴已經恢複了點意識從昏厥中蘇醒,正虛弱地靠在一邊。
他後腦勺上用來包紮的白布都被刺眼的鮮血染的通紅,身上還有好幾個髒兮兮的鞋印,發絲淩亂,看起來格外狼狽。
瞧見幾個人過來,他連滾帶爬地朝外面奔去,險些踉跄着摔了個跟頭:“頭兒大事不好了!那些人……那些人……”
麻子和另一個存在感很低的士兵湊過來扶住他,瘦猴忍着頭上的疼痛趕緊說道。
“當時麻子肚子疼去旁邊的林子裡解決,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那群人忽然滋哇亂叫,說有人上吐下瀉個不停。”
“我就趕緊過去,結果忽然被一雙手從背後捂住了眼睛,然後腦袋就被個硬石頭狠狠砸了好幾下!”
“隐約還有意識的時候,我看見他們搶了咱的幹糧砸了帳篷後,好像是朝山林裡面跑去了,我本來想叫麻子但當時實在發不出聲音……”
瘦猴說話的時候,視線一飄一飄地閃躲着生怕被怪罪,而且叙事時也盡可能偏向于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撇清自己關系,悄無聲息的隐瞞了一些細節上的秘密……
不過好在當時隻有他一個人在場,隻要他不說,那些事情就爛在肚子裡,不會有人知道。
石頭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頭兒,他們肯定還沒跑遠,咱現在追應該來得及!”
士兵頭子深吸幾口氣,捶胸頓足地大喊大叫道:“那還等什麼,都給我追啊!”
士兵頭子帶人沿着路上留下的零零散散的腳印追了過去,由于瘦猴受了傷跑不快,麻子就自告奮勇,扶着他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