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伊布晃了晃尾巴,揚起無辜的臉頰,黑溜溜的圓潤眼睛漂亮又乖巧,蹲坐的姿勢都優雅極了。
迷疊香手上都是拳海參皮膚上的粘液,她看見瑪瑙,沒有半點與危險擦肩而過的急迫感,“我記得某些寶可夢的粘液可以防曬……”
有的寶可夢在裝糊塗,有的人是真糊塗。
剛才迷疊香給水伊布擦臉,這會輪到瑪瑙給迷疊香擦手了,“還是要小心些,拳海參也是會分泌毒素的。”
她囑咐完,一眨眼把剛才找不到精靈球的事也忘了。
“頭發都亂了。”瑪瑙拉着迷疊香把她按在沙灘椅上,拿出把木梳,“坐這裡。”
梳齒穿過紅發,瑪瑙将發尾攏在手心,放輕力道,耐心地捋開纏繞的發梢,“剛才在看劇本?還是海浪與睡蓮花?”
放在桌上的書已經卷邊,海浪吹着翻過幾頁,偶爾有幾句對白被紅線勾畫添加注釋。
梳齒磕撞到眼鏡腿,迷疊香摘下眼鏡,閉上眼,“嗯。”
“讀故事時會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樂它所樂,憂它所憂。”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她伸出手,收攏,握緊,又張開,“瑪瑙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雖然拍攝告一段落,但有時候我感覺我還活在戲裡。”
由迷疊香和水伊布主演的電影《海浪與睡蓮花》拍的是人與寶可夢的故事。
生活在邊境海島的少女安琪厭倦了千篇一律的生活,她孤僻寂寞,渾身長滿了逆反的刺,時刻渴望離開海島,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冒險,卻缺乏海上生存的經驗。
一日,一艘破損的小船被海浪推到岸邊。安琪在殘骸中撿到奄奄一息的水伊布。她替水伊布療傷,并在這個過程中發現水伊布可以用人類的文字與她交流。
水伊布告訴安琪,它命不久矣,之所以遠渡重洋來到這所位于地圖邊緣的海島,是想在臨死前回到它出生的地方,看一眼隻存在于孩提時代記憶中的銀蓮花花田。如果安琪幫助它找到幾乎滅絕的銀蓮花,它願意修好自己的船隻贈與安琪,并傳授她相關的知識。
這便是故事的開頭。
世界上的故事大多如此,雖然主人公的性格、職業各不相同,但總會因為某些意外,開始偏離日常軌迹,踏上另一條知之甚少的道路。
電影的成功主要歸功于導演獨具匠心。拍安琪與水伊布相處的日常,就要活潑靈動、妙趣橫生的動感;拍安琪向島民尋求線索,幫忙挑水、洗衣、做飯的雜活,布景和對白則突出鄉土風俗的熱情與觀念的封閉;到了後面拍攝景色,導演又舍棄之前的标準,他要光影、景物、畫中人到位協調,無一不美。
從頭至尾,說是精雕細琢也好,吹毛求疵也罷,他要他的這部電影,配得上“講究”二字。
瑪瑙的工作也在導演講究的範圍裡。
主演的幾套服裝必須最先定下,這是整體的服裝基調。瑪瑙是第一批來到小島上的工作人員,她來了又走,走了又來,趕上運輸船就在來往的船上繪圖,沒趕上就在美納斯的背上繪圖,等靠岸,把圖紙送去打樣,她在臨時住宿的旅店睡下,睜開眼又是新一輪的改稿地獄。
取材、設計、打樣、試穿、修改,如此反複多次,導演一拍闆,服裝這項要求終于是過了。其他角色的服裝交由專業的工作室,她隻要适當地提些意見即可。
另一樣需要瑪瑙設計的是飾品。
和用了許久打磨的常服不同,劇裡最關鍵的配飾發帶,瑪瑙隻修改了兩次。
發帶的第一稿是瑪瑙的敲門磚。她通讀劇本,根據印象設計出的初稿被導演一眼相中,導演帶她認識主演迷疊香和水伊布,要求她根據他們的形象進一步優化。
然後第二稿,不過。第三稿,通過。
瑪瑙放下木梳,取來一條絲帶。
“有時候會。”她垂着眼,細軟的長發被她指尖牽引,編織成全新的模樣,分神回答迷疊香的問題,“我小時候常常做夢,夢裡我有着不同的身份,過着不同的人生。”
“我醒來後怅然若失,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銀色與暗紅的繡紋穿插在水藍色的絲帶間,在兩端垂挂着水滴狀的墜飾。
“所以我醒來後,總是會去找我的寶可夢。”瑪瑙看了一眼美納斯,“然後我就知道,這裡才是屬于我的現實。”
水伊布跳進迷疊香的懷中。瑪瑙松開手,打開随身攜帶的小鏡子,“你覺得好看嗎?”
鏡中的女子抱着寶可夢,她蓬松的紅發被挑出幾縷,編成麻花樣式,又被一條漸變色調的絲帶纏繞編織,半遮半掩地落在耳後。
這是瑪瑙被否決的第二稿,導演要的是劇情整體的演出效果,而不是過分張揚的個人特質。
但瑪瑙很喜歡自己的作品。她想着水伊布與迷疊香,想着被夕陽染成紅色的海平面,第三稿裡從淺藍到深藍的變化,其實最開始是從暖到冷的過渡。
她在被否決的第二稿裡找到了一些自己在設計之路上想展現的東西。
“姐。”将來的小設計師小心翼翼地詢問會在這場電影上映後爆紅的年輕演員,“等以後有機會,我能不能請你來當我的模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