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禁軍在身邊,有什麼話都先留着。”
是了,當今情況不明,不宜輕舉妄動。
範修财可不懂那麼多,隻認為崔停清楚楚可憐,欲言又止,都因為禁軍的緣故。他想要去告訴程正卿,問問緣由,對大理寺影響大不大。他拔腿跑到小門,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值夜,不能随便亂走,找了個信得過的弟兄去給程正卿通風報信。
同樣心急如焚的還有宇文柏、甯鎮北。
宇文柏跨步來到賴承均身旁,神情明顯不悅,“這次行動一點風聲都沒有,你瞞我瞞得很苦吧。”
看着宇文柏,賴承均心中了然,當真動情動心。
也是,畢竟親自求來賜婚聖旨,聖旨一出,鬧得沸沸揚揚,不少女娘心灰意冷哭哭啼啼。如今崔府豁然倒塌,想來不少女娘的心死灰複燃蠢蠢欲動。
賴承均輕聲開口:“是,陛下擔心你知曉,會與崔府通風報信。”
“崔停清當真有罪?”
“你不是瞧見她與瑞王在同一個茶館出來嗎?”賴承均狐狸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宇文柏,内推府的官服穿在他身上,讓人覺得他像是千年老狐狸幻化成人般狡詐。
好一句“你不是瞧見她與瑞王在同一個茶館出來嗎”,倘若被旁人聽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宇文柏告發崔府。
宇文柏烏黑的睫毛顫動,藏于後背的手緊攥拳頭,殺意騰騰。
賴承均暗觑他的神色,挺拔的身姿有意識後退半步,拉開距離,繼續說道:“據不良人來報,崔家小娘子與瑞王在同一家茶館同一廂房相處一刻鐘,一刻鐘内他們身邊沒有旁人,說了些什麼,交易了些什麼,除了他們兩人,無人可知。”
女帝生性不算多疑,但經不住屢次三番有人挑釁她的皇權,不得不生疑。滿上都城無人不知,從鄉野歸來的盧使相之女深受女帝信任,升官極快。如此被女帝看重之人,卻背着女帝與詭計多端的瑞王有來往,加之天武縣一行,女帝昏迷數日,很難不往壞裡揣測。
聽到這番話,宇文柏心有餘悸,口腔中泛着不知從何來的苦澀之味。他是知道崔停清與瑞王見面,還知道是瑞王使計與崔停清相見,并非崔停清主動見他。正是因為相信崔停清,才不深究。
豈料,不應出現在上都城的不良人,竟然把消息告訴女帝。
過了半晌,宇文柏說道:“我這便進宮。”
賴承均大驚,“陛下才下旨意,你就要去找她,是嫌你身上的官服穿得太久了嗎?你不考慮自己的仕途,也要考慮宇文家族。”
“進宮,并非見陛下。”宇文柏胸有成竹。
聞言,賴承均懸着的心穩穩當當落地,歎息:“陛下下旨意之前,本想隻緝拿崔小娘子,調查清楚此事。但因我、雷内侍和元壽公主求情,陛下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将整個崔府抄家。”
偷聽的甯鎮北氣笑了,“合着,你們好心辦壞事了呗?”
賴承均:……
少頃,他咬着牙道:“算是吧。”
“當真是好心辦壞事?”宇文柏說,“崔府倒了,可是不少人喜聞樂見。”
夜幕降臨火把散去,賴承均臉上的陰影增強,既沒應宇文柏的“當真好心辦壞事”,也沒回他的“崔府倒了,可是不少人喜聞樂見”。他雙手負背,在衆人簇擁下離開崔府。
賴承均帶着禁軍離去,剩下空蕩蕩的崔府。
留下來封條的禁軍難為情地走到宇文柏和甯鎮北的跟前,“宇文郎中,甯将軍,抄家已結束,現下要貼封條,還請二位移步。”
就這樣,看着崔府關門被人貼上封條的宇文柏,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回到宇文府,宇文柏屏退左右,獨自坐在案台上翻閱資料許久。
服侍小厮端着菜盤子走進來,盤子上放着兩個小菜和一碗熬得濃稠的粥,放到一旁的桌面上,見他埋頭苦幹,不由勸道:“小郎,今日崔府請宴吃酒突發狀況,你定然沒有多吃什麼。廚房送來消夜,你多少墊着些,不然夜裡餓着肚子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