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整個人處于暴怒中,吼聲中氣十足,聲浪又高又沉,如洶浪灌入墨無冉的耳朵裡。墨無冉隻覺得聽到的聲音清楚的傳到耳朵裡,但他的腦子卻有些模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到,他沒再躲避,一個盆栽砸在胸口上,泥土混着根系一起染污了衣衫。
“父親,是在利用姨娘,磨砺我的性子?”
墨珣見人已經呆在那兒連躲都不躲,叉着腰喘着粗氣,悶聲道:“對!不然呢?你當我真看不出你姨娘的那點心思?
肖兒從小性子就像她,聰慧有餘魄力不足,難當大任。我也隻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所以你現在明白我為何不重罰你姨娘了?
雖是她自己施計陷害,但我到底是在幕後默許,甚至利用她們娘倆給你做嫁衣,我不能愧疚?不能輕罰?”
墨珣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大剌剌搭在腿上,攤手,“不過現在都完蛋了,你幹的好事啊!惹誰不好偏惹龍族,足以讓我們死上一百回了。都一起死吧!你到陰曹地府和你姨娘慢慢鬥!我管不着了!”
“那那棵樹呢?”
墨珣皺眉,粗喘着問:“什麼樹?”
“花園裡從前有棵遮天的相歡樹,是母親最喜歡的,怎麼不見了?”
墨珣雖不明白墨珣為什麼好端端的提及那棵樹,但還是答道:“那樹前幾年生了病,請了許多花匠也不見好,我給移去後山了,現在已經重新生芽了。你問它幹嘛?”
原來娘最喜歡的那棵樹沒有枯死啊。
墨無冉站在遠處,隔着碎裂的花瓶、斷成兩部分的屏風、破散的桌椅還有數不清的小物件,看着像個落敗的棕熊癱在地上呼呼喘氣的墨珣,忍不住笑了。
誰能想到他們父子兩第一次把話攤開說清楚,居然是這麼混亂的場景。在他的設想裡,應該是他報完仇,一切塵埃落定。他再邀請墨珣坐下,兩人喝同一壺茶,說一說那些年那些事。
現在真相揭露,他一時不知道該歎該笑,笑的是他的父親從來都沒有放棄他;歎的是他和媚怡兩個人之間的仇恨,居然是墨珣用來磨砺他的一塊磨刀石。
墨無冉苦中作樂的想:不知道姨娘知道這些臉會不會都氣歪了?
“幹嘛?”墨珣擡頭,看到墨無冉朝他伸出一隻手。
逆子!墨珣心中重重哼了一聲,沒理墨無冉,臉偏向一旁。
墨無冉沒辦法,蹲下來和墨珣平視,“父親,情況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帶裴瑾之,哦,裴瑾之就是雲裴的真名。我帶裴瑾之來雖然是想借他的身份報仇,但不會賭上全族的性命,我有那麼狠心嗎?”
墨珣眸光閃了閃,也對,這小子幹不出拉所有人下水一起死的事。于是粗聲粗氣問道:“那是怎麼回事?”
“我化形的蛟珠就是裴瑾之給我的,我和他因為另一個人牽線搭橋認識。他妖力狂暴的時候,我曾出手幫助過,我們之間也算朋友。所以,龍王将我帶到秘境修養,我也能有機會化蛟。”
墨珣驚訝的瞅了瞅墨無冉,居然有這等淵源?
墨無冉見墨珣态度松動,連忙道:“我和裴瑾之說好了,他隐藏身份陪我回家,我會給他一樣東西。他便同意了,他身上的隐匿陣法還是他小叔玄烨替他弄得。你看不出來吧?”
“真的啊?怪不得,我說怎麼和小妖一樣,原來如此。”墨珣若有所思。
墨無冉稱熱打鐵:“是啊,所有計策都是我同他商議過的,沒什麼事。隻是現在連他小叔都來了,我們得把承諾的東西給人家。”
“什麼?!他小叔?!你是說白龍玄烨?!”墨珣火燒屁股般炸開,立刻起身盯着墨無冉。
墨無冉無辜臉:“對啊。現在就在我院子裡呢。就是你之前在宴席上問我是不是我朋友的那位。人家急着帶侄子回去,催我給他呢。不過那東西太過珍貴,不知道父親舍不舍得割愛。”
“蒼了天了!蒼了天了!珍貴你還送出去?你就是故意的!小崽子你就是來要我的命!”
墨珣急得團團轉,抖着手罵墨無冉。龍族強大無比,他們能來蛇族本應阖府沐浴焚香,清洗打掃,大擺宴席,全族迎接。結果呢,這崽子引得一條兩條悄默默就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怪罪。
墨珣覺得自己現在的頭上正“滋滋滋”冒鬼火,恨不得把墨無冉打回蛇形。
“你說!你答應給人家什麼了!”墨珣聲如洪鐘,隻是這個鐘在多重刺激下有些老化,聲線有些顫抖。
“往生鏡。”
呼,墨珣撫了撫胸口,還好還好,不是他的妖丹。
“你等着!老子這就去拿!回來再收拾你!”
墨無冉目送墨珣強壯的背影,突然覺得,好像有劫後餘生、落荒而逃的感覺。
不久,雜亂的房間裡響起憋氣不成功的笑意,一陣一陣,連綿不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無冉笑的肩膀顫抖,今天吓一吓,就當是抵消了從前父親對他的磨砺。從此以後,一筆勾銷了。
他該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