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問原由嗎?”
“他不說,便不問。”
歸緣出聲道:“不會好奇嗎?”
裴瑾之語氣如常:“每個人都有秘密。”
“也是。”歸緣雙手疊在腦後,“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最好。”
雲程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贊同道:“是啊,太親密了有時反而會是刺向身邊之人的利刃,很多事情不開始就是最好的。”
歸緣誇贊:“雲兄很有悟性啊~”
“哪裡哪裡。”
之後大家都不再說話,隻躺在雪地上,仰望藏藍色的天空,細碎的冰晶在寒風中漂浮,衆人呼出的白霧升騰,消失在茫茫夜空。
夜深了,告别譚羲和周兮等人,雲程同裴瑾之走上另一條路一同回宮殿,一路無話,隻有腳踩在厚實雪面的咔嚓咔嚓聲響,蜿蜒山路上留下兩串長長的腳印。
安靜的氛圍讓時光似倒回好幾年前雲程第一次拜見完嶽淵渟回燕鴻苑的日子,當時他也是偷偷瞄裴瑾之好幾眼,摸不清當時個頭隻到他胸口的單薄小子的心思,幹脆閉嘴不言。
如今裴瑾之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深邃的眉眼在夜色下更顯肅穆,他神色平常,将雲程護在身側,行至崎岖陡峭處拉着雲程的手腕,穩穩帶他走過。
這樣的安靜直到回到裴瑾之的長樂殿,他囑咐雲程先去休息時才被打破。
說完,裴瑾之再次擡步向殿外走去,倏地,他的手被拽住。
“小師弟,你不開心嗎?”
裴瑾之一頓,緩緩轉過身,黑眸如同夜空下的海,目光掃過雲程拉住他的手,暗藏波濤洶湧。
“師兄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覺得你似乎不高興。”注意到裴瑾之的目光,他連忙放開,讷讷開口:“你我同門,手足兄弟,要是有什麼煩心事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分擔,也就沒那麼苦了。”
“手足兄弟?”裴瑾之輕聲反問,語氣中帶着一絲嘲弄:“師兄,父親母親并未給我添過什麼兄弟。”
在雲程聽來,這句話含着尖刺,仿佛在說他不配是裴瑾之的手足。他自到這方世界以來,除了最初面對周兮的敵意,幾乎沒受過什麼嘲諷。
更不用說還是裴瑾之的譏諷,一時間心神震蕩,心中酸澀異常,他臉色發白,退後拉開兩人的距離,低聲回應:“是我說錯話了,我困了,你先忙吧,早點休息。”
囫囵說完就想逃離,下一刻他被一股力量拽停,身後覆上一人,他被圈入裴瑾之的懷中。
裴瑾之牢牢抓着雲程的一雙手,箍于身前。雙臂似鐵鉗一般擒住他的腰枝,不斷收緊再收緊。
雲程後背緊緊貼着裴瑾之的胸膛,沒有一絲空隙,風都無法離間。
他側頸一涼,是裴瑾之躬身貼近過來。
耳畔傳來裴瑾之的歎息,溫熱的氣息掃在肩頸處,穿透衣衫,灼燒肌膚。
“師兄,别生氣别傷心,我不是這個意思。”
雲程站在原地,沒有掙紮沒有離開。
“對不起,是我不好,說錯了話。”
裴瑾之解釋:“我确實不高興,有一部分是因為師兄。”
雲程隻覺天空直降一口鍋砸的他暈乎乎,他不可置信反問:“我?”
右肩一沉,裴瑾之額頭抵住雲程的肩膀,聲音悶悶的:“師兄之前和歸緣說的話,我不高興。”
“我同歸緣說了什麼......”
說到一半,雲程想起來了,一時間啞然。
“師兄的意思是太親密了會造成傷害嗎?所以師兄躲着我,避開我,不理我。”
說到最後,裴瑾之的聲音有些委屈,“師兄知道我的心意,卻總是逃避。但師兄還是會關心我,為我受傷生氣。我不喜歡這樣,忽冷忽熱,但我拿師兄沒有辦法,所以不高興。”
“我、我。”
雲程聲音艱澀,說不出辯駁的話。
他确實能感受到裴瑾之對他不同尋常的情誼,魇蟲的幻境也反映出他的心思,隻是,過去的經曆時時刻刻提醒他沉溺于感情,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裴瑾之等不到雲程的回應,松開禁锢的手,神情平靜卻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一時激動,師兄不要在意,早些歇息吧,良夜好夢。”
雲程還沒反應過來,裴瑾之已經大步離開,他下意識伸手挽留,但又收回了手,隻能看着裴瑾之孤身走入雪夜。
他站在點滿煌煌燈火的宮殿門前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