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程在三人的陪同下趕往神梧宮,此時宮外已清過場,諾大的殿前隻有樹靈孤零零赤着腳站在燒得滾燙的地面上,彎腰一點一點堆砌古樹燃燒後灰燼。
風不聽話,搗亂地将他辛苦堆成一個尖尖的木炭吹倒。
樹靈歎了口氣,像是習慣了的樣子,重新拾起堆放,白嫩的手一團漆黑。
雲程瞧着心裡發軟發酸,上前蹲下,給了樹靈一個乾坤袋,溫聲道:“用這個吧,放在這裡就不會丢了。”
樹靈驚喜地拿過打開看了看,仰頭大聲感謝:“謝謝哥哥!”
“不謝。”雲程問:“怎麼就你一個沒人幫你?”
樹靈道:“大家都很忙,龍主要着人幫我我拒絕了,我想自己幫老樹爺爺。”
雲程感念他的赤忱心意,沒有多說什麼,隻要樹靈有需要盡管開口。
經過黎溫時,她手腳皆被束縛,低垂着頭撒下一片陰影,看不清楚臉。
她老實沉默到讓雲程心底閃過一絲奇怪,但隻是匆匆一瞥,步履不停地進殿。
甫一進内殿,雲程就嗅到一絲不同尋常氣息:所有人圍在一處,高大的身影将内景遮擋的嚴嚴實實,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與親人蘇醒、歡喜抱頭痛哭的想象截然不同。
在這樣的安靜下,雲程四個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響亮。
明快清亮的招呼聲響起:“诶?美男子你…們好哇!”
腳下一個滑鏟,差點跌倒的雲程去尋差點害他丢臉的罪魁禍首,隻看見一個坐在搖椅上的女子:女子雙腿閑适的交搭着,她右手拿着一柄烏木雕花團扇把玩,蝶紋绉紗袍寬大輕薄垂落在椅側,搖椅晃動,她手中的團扇随之有節奏的晃動。
這語氣、這用詞,雲程掃了眼蠢蠢欲動的歸緣和他身旁持重的觀南大師。
想必要不是有大師坐鎮,歸緣早已歡天喜地上去大呼有緣了。
雲程看着眼前這位把缂絲花碟扇舞出架子鼓風範的女子,心中湧現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這位動次打次的潮流女性,是話少沉默小師弟的母親?是嚴肅寡言龍主的妻子?
雲程有些遺憾的瞟了眼裴瑾之,有娘親這樣好的性格,怎麼沒遺傳半點?天天和悶葫蘆肩并肩欲做親兄弟。
裴瑾之抿唇,怎麼感覺師兄的眼神略帶嫌棄?
鸢梧眼泛金光,一把推開身側的玄稷,三兩步跑到雲程和夏林夕身邊,捏捏這個瞧瞧那個,口中念念有詞:“怪俊的怪俊的!要是我的孩子能長這麼好看就好啦!”
雲程任她蹂躏,聞言忍不住去看裴瑾之,心中小聲反駁:小師弟挺俊的啊。
四人隻有墨無冉沒有享受到鸢梧的捏臉服務,鸢梧直接表示他長相不是自己的菜,把他打入了冷宮。
墨無冉雖然一臉不屑,但還是調整神情,偷偷照了眼鏡子。
夏林夕和紀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紛紛宕機。
鸢梧一邊恨不得掏出四隻手捏臉,一邊回頭和玄稷感歎:“小白,你說咱們兒子要是長這麼乖多好啊!”
再一次聽見熟悉的言論,雲程視線晃過無奈的玄稷、木然的鸢杪、一言難盡的玄锟、微微抱歉的鸢栎,以及面無表情的裴瑾之。
嗯,細細看裴瑾之面無表情之下是藏着六分無奈、三分驚訝和一分羨慕。
解讀機雲程一愣,羨慕什麼?
不對不對,重要的是他們怎麼都這副神情?
一個不詳的預感湧現,雲程試探開口:“伯母,瑾之豐神俊郎,性格穩重,也是極好的。”
鸢梧扯了扯雲程綿軟的面皮,嗔怪道:“诶呀喊什麼伯母,都把我叫老了,小郎君你喚我阿梧就好。”
雲程還不及反應,又聽鸢梧的話如平地驚雷印證了他心中猜想:“你們怎麼總說這個小郎君是我兒子,我孩子還在蛋裡呢,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兒子啊?”
“而且,這性子和小白也太像了吧,一點也不好玩。”
忽略掉鸢梧最後一句小聲嘀咕,雲程呆滞的和裴瑾之對上視線,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肯定的示意,再一次陷入呆滞。
鸢梧,是失憶了嗎?
“龍主,我醫術不精,鸢娘子的身體并沒有大礙,卻不知曉為何會缺失一段記憶。”
夏林夕語氣慚愧,鸢梧聽了有些不敢相信,摸摸腦袋:“原來我真的失憶了啊。”
玄稷和夏林夕道了謝,又去詢問觀南大師,大師雙手合十,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時候未到。”
鸢栎則是老懷安慰:“幸好隻是失憶!”
鸢梧驚疑的仔細瞅裴瑾之:“不過是睡一覺,居然兒子都出生了還長這麼高!”
鸢栎拉着鸢杪說話:“我還擔心你妹妹是壞了腦子。”
鸢梧看着裴瑾之精緻深邃的五官點點頭:“仔細看确實俊俏非常啊!老娘真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