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盟落座在桑潐府也不算偶然,這座城鎮的人民似乎具有與生俱來的卓越養殖能力。塘裡的魚一個個肥碩好似胖頭,牛也是健碩強壯,就連桑潐府的雞打鳴都比别處的雞更早、更高昂明亮。
所以當貫以裴瑾之血液的壓獸陣一啟動,連帶着被桑潐府的家禽也一齊安定,城西的壓力瞬間減少三分之一,後續收尾進行的非常順利。
但雲程三人擔心的并不是此次群獸暴動,而是以後。
這一次僅僅是飛鷹盟,也僅僅是邊境幾座小城的牲獸暴動,但乾雲大陸廣袤無垠,這種不清緣由的暴動什麼時候會再次發生,那時是在熱鬧的城鎮還是無人的荒原不得而知。
屆時,又從哪兒再找一個裴瑾之呢?
何況裴瑾之與雲程心中更深層次的擔心,是這種野獸狂化與亂獸潮十分類似。
亂獸潮,這個數百年前讓妖界損失慘重的劫難,這個似乎與人界無關的暴亂,似乎要重返人間了。
房間内的氛圍變得有些沉重,頭頂清脆的響聲引起了雲程的注意。
直到此時仰頭,他才發現聶纾的床帳上大大小小的獸骨被穿孔用細麻繩挂了一圈。
這些獸骨被打磨幹淨,有的還鑲嵌小巧精緻的象生花裝飾,并不讓人害怕。
“這些有的是我撿回來養不活的,有的是作戰犧牲的。我那時年紀小,每每我馴養的獸離開,都哭着死活不肯讓它們下葬。師傅隻好給我一塊它們的骨頭,告訴我這樣挂在床頭它們就會到夢裡來看我,我才願意放手。”
聶纾屈指輕輕撥弄,笑了下帶着點落寞:“不過,我早就知道師傅是騙人的,它們一次都沒有來夢裡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生氣我訓練他們。”
***
從聶纾處離開,雲程與裴瑾之回到梁岱府,天色已晚,嶽淵渟等一衆宗主尚在飛鷹盟商談,周兮與其餘弟子或是輪值或是休憩,雲程查看了下裴瑾之的傷口,沒有惡化與炎症,就放人準備離開。
“嗯?”
感受到拽拉的力量雲程回眸,裴瑾之兩指勾着他的一片衣角,道:“師兄陪我聯系一下父親母親吧,好麼?”
一直到坐在裴瑾之身邊等待着水鏡連接畫面,雲程也沒想通自己怎麼就答應了裴瑾之。
他們一家子相聚談心,自己在旁邊算什麼事兒啊,充當氛圍燈嗎?
雲程心中流下面條淚,都怪自己沒有堅定的毅力,月光朦胧,小師弟輕聲請求、靜靜瞧着他,他就腦子一昏答應了。
男色誤人!
心裡小人撲騰懊惱,明面上雲程端坐如松。
裴瑾之瞥了眼雲程筆挺的肩頸,眼中劃過笑意。
“師兄生的好看,不必緊張。”
突兀的一句話讓雲程不明所以,“啊?”
直到面前的水鏡閃過一道白光,雲程才福至心靈:醜媳婦也要見公婆,這小子不會在說自己不醜不需要緊張吧?
扭頭裴瑾之目光蘊着融融笑意在燭火下熠熠,雲程便知自己是猜對了。
正欲找人算賬,鸢梧歡快明亮的聲音打斷了雲程的動作:“阿寶主動聯系?真是少見啊!讓為娘瞧瞧有沒有變瘦了!”
鸢梧離水鏡極近,偌大的鏡子她的臉占了半塊,眨巴眨巴看見雲程又成了月牙:“雲程也在?俊俏郎官晚上好啊!”
“好了,離遠一點,等一下水花弄進眼裡又要喊疼。”
玄稷低沉的嗓音從話外傳來,拽着鸢梧離開水鏡。
雲程被鸢梧一番操作弄的哭笑不得,心中的緊張散去大半,笑着和鸢梧夫婦問好。
“怎麼今日肯聯系我們了?素日不是說擔心叨擾我們,隻要你叔叔定期遞消息嗎?”
鸢梧的語氣雖然一如既往的活潑,但她額角處有淤青,撐着臉的手上也有深深淺淺的傷口;玄稷也是一樣,身上盔甲未脫,眼底淡淡的烏青。
裴瑾之将二人掩飾下的疲色盡收眼底,目光落到鸢梧的手上詢問:“五叔說已經有一座妖城淪陷了,母親受傷了嗎?”
鸢梧不在意地說:“這點傷不值得什麼。”
裴瑾之一眼便認出了那是爪傷,神情認真:“瘋獸所傷不可大意,上藥了嗎?”
鸢梧眼神缥缈,裴瑾之的目光便遞到玄稷那兒。
玄稷心中好笑,這真是一物降一物。
拉着鸢梧的手,溫聲勸道:“這下兒子也這麼說了,可不是我小題大做了。”
說着,趁熱打鐵地拿出早就備好的藥膏給鸢梧塗上。
鸢梧被父子倆左右夾擊痛失一隻手的使用權,沁涼的膏藥具有鎮定的療效,手背開裂的傷口刺痛感消褪。
雙方交換了一下近期情況,當提及人界邊城竟有牲畜發狂傷人一事時,玄稷和鸢梧都肅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