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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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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韻時從讓她頭疼的夢境中醒來,發了好一會怔。

身上沒有哪處是痛快的,好像一夜之間,從前那些積累的疲累勞苦都不再體諒她,全都肆無忌憚地跳出來和她對着幹。

她在床上躺了沒多久,就聽見外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她卻一動不動,睜着眼睛看着床幔上一隻繡得栩栩如生的孔雀。

随意吧,大家一起死了最好,一道雷把所有人都給劈死,整整齊齊上西天。

她拉起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地裹好。

吵嚷的聲音越來越近,一句句地灌入耳中,然後左耳進右耳出,一句都沒留在她腦子裡。

唰地一下,她的被子被人直接扯開。

不用想,她都知道能做出這事的,隻有謝流忱的心肝寶貝好妹妹。

謝燕拾今早起得比往日早一些,隻因昨日折騰累了,她睡得格外早。

青溪不敢吵着她歇息,等她睡夠了才将祠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回禀給她。

謝燕拾當時一聽就樂得躺回床上。

“當真?她被長兄說得氣暈過去了?”謝燕拾窩在被子裡悶笑,“長兄就是了不起,你們羞辱她,她沒心沒肺的,長兄說她幾句,她就受不了了。”

謝燕拾深感遺憾,她當時不在祠堂,沒能親眼看崔韻時昏倒在地的狼狽模樣。

為了彌補這份遺憾,她早早地趕來松聲院,除了看看崔韻時的臉色有多差,還想要再接再厲,把她氣得一病不起才好。

崔韻時院子裡的丫鬟們想要攔她,卻不敢當真碰着她一點,否則她一句話就能讓長兄處置了她們。

等她甩開那些丫鬟,跑到内院,就見崔韻時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估摸着是在補覺,對她鬧出的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立刻抓住機會,把她被子扯了下來。

可是崔韻時卻不如她所想的那樣睡得沉。

相反,崔韻時睜着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多餘又礙眼的髒污,再不似從前那般遮遮掩掩,不敢流露出對她的厭惡與不滿叫人看見。

謝燕拾心頭頓時火起,她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看她。

她冷聲道:“大嫂這是終于不裝了?存心虐打我的丫鬟,如今又對我這個妹妹露出這種眼神,你敢讓其他人看見你這個模樣嗎?”

崔韻時仍舊躺着,一言不發。

謝燕拾見不得她這樣不把她當回事,她去拉崔韻時殘廢的那隻左臂:“起來,你給我起來!”

行雲和芳洲終于趕過來,見狀大驚,撲過來就要拉開這個瘋婆娘。

還不等行雲抓住謝燕拾的手臂,崔韻時就被謝燕拾扯了起來。

謝燕拾還沒開口,崔韻時唇角抽動,随後身體抽搐了一下,嘴角滲出點點血沫。

很快,就像是克制不住一般,她口中吐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好像要把身體裡的血都吐幹淨。

謝燕拾頓時吓得六神無主,抓着崔韻時不放的手也立刻松開。

這麼多的血,就算她從前讓人打罵過下人,可是從來都沒有親眼看人死,也沒見過人吐這麼多血的。

她驚叫着推開崔韻時,跳起來就往外跑,轉眼就跑得沒影。

行雲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按捺住慌亂無比的心,立馬要去請大夫,卻被床上伸出的一隻手拉住。

行雲回頭,隻見大片的暗紅血迹暈染了崔韻時下半張臉。

“我沒事,”她發出含糊的笑聲,“我方才往嘴裡塞了一顆百紅丸,咬破了才能吐出這麼多血,都是假的,你不必憂心。”

“隻是這床鋪被‘血迹’弄髒,要勞煩你們清洗了。”

她說笑着,卻再度脫力般地向床上倒去。

行雲望見,她依舊睜着眼,直勾勾地望着頭頂那一片柔如雲霞的床幔。

眼中沒有一絲生氣。

隻有那隻手仍舊撫慰般地牽着行雲的手,一下一下地拉住她輕輕搖晃。

——

謝燕拾一路跑回了自己院子,連軟轎都沒坐。

等她汗流浃背地躺倒在自己床上,那顆亂跳的心才平複了一點。

大丫鬟绛雪在一邊哆哆嗦嗦道:“小姐,崔夫人要是死了怎麼辦?”

她這句話像一道詭異的咒語在謝燕拾腦子裡盤旋。

謝燕拾喘息着。

死了?是的,吐那麼多血,不死才奇怪。

謝燕拾動作僵硬地抱着被子。

不,她可能是要死了,也可能半死不活。

如果崔韻時今日未死,那也一定是患了重病,被她一激,氣血上湧,難以抑制。

不管是什麼原因,母親都會怪罪她。

可是她難道就會坐以待斃嗎?

“她就算死了,長兄也能幫我擺平。”謝燕拾喃喃自語,像是找到了可以仰仗的靠山,心漸漸安定下來。

或者說,她死了更好,她是被她氣死的,還有比這更糟糕,更适合崔韻時的死法嗎?

謝燕拾眼中迸射出異樣的光彩,她叫來人:“去,通知長兄,崔韻時或許要被我氣死了,她吐了好多的血,請長兄回來幫我。”

——

刑部衙門。

日晷慢悠悠地轉到了晌午時分,謝流忱今日辦事時總有三分心思不在公事上。

往常崔韻時和謝燕拾起了争執,他隻要确保謝燕拾不受委屈就夠了,妹妹驕縱,最受不了被人壓一頭。

但經過昨日崔韻時被氣暈那件事,他已經決意暫時給崔韻時一些甜頭。

雖然即便把她逼急了,她也不能如何,可是一整日裡,她那張哭到皺起的臉數次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腦中。

他一向回避所有會讓他不适的東西,不給自己找不痛快。

這世上他最愛自己,他不像父親那樣天真,與其将自己的一切投注在一個随時會變心的女子身上,不如想方設法滿足自己的所有欲望,把想要的一切都抓在手裡。

起初他抗拒細想她流淚的模樣,可越是回避,那張臉反倒越發清晰。

他幹脆将那副畫面提出來仔仔細細地回憶一遍,習慣了便好,便不會時不時想起。

這個方法果然奏效,隻是将那張臉想得太久,讓他開始頭疼。

這時房門被敲響,他道了聲:“進來。”

孟世勉入内,手裡捧着整理好的卷宗,放在他案上後,卻未立刻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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