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旻。”他不應該這樣說宋君若,我緩步上前,低頭看着這個與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我曾拉過他稚嫩的手,把他抱在懷裡親他的臉,告訴他,姐姐會一直保護他。
我确實是在保護他,以我自己的方式——他若是再忤逆固執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沒命,不是被五王殺死,就是被裴開項當做永遠的傀儡。
但如今看來姜旻并不如此認為,他渾身發着抖,眼睛卻沒有一刻離開過我。他死死地盯着我:“你要殺了我嗎?要殺了你的……親弟弟嗎?”
我撫上他冰涼的臉頰,替他擦去眼角的淚水:“姐姐怎麼可能殺你?你什麼事都沒有做錯,錯的是李思沖,他利用你,欺騙你。你年紀小,身體也不好,分辨不出來是人之常情,所有人都不會怪你。姐姐和裴相,會幫你處理好一切,直至你長大。”
“處理好……一切?”他愕然。
宋君若遞上拟好的聖旨,我展開放在他面前:“這是出兵調用軍隊和糧草的诏書,需要你蓋下玉玺。”
姜旻的眼睛落到聖旨上,一掌拍開:“卿主是什麼意思?你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他的盛怒讓我無奈。我拾起聖旨,撣了撣,重新放到他面前:“就是你想的意思。以後政務,我和裴相都會幫你處理,你就在後宮裡安心養病吧。”
“我不會蓋的!你們休想!來人……來人!”姜旻幾近癫狂地嘶吼着,期盼能從溫室殿外喊來救兵。
“阿旻,你聽姐姐的。”
“我不!姜毓卿你瘋了,你簡直就是瘋了,你就是瘋女人!還想要‘政務自出卿主’,你想得美!父親母親若還在世,也定然會狠狠地責罰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
我沒有說話,徑直走進内殿端出玉玺,在地上給聖旨蓋上了章。
姜旻尖叫着要跑過來,被宋君若一招制服按回座位。
我收好玉玺與聖旨,瞥了眼宋君若,便與裴開項一齊往外走。
“姐姐!”姜旻在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我心魂俱蕩,五髒六腑好似攪在了一起,裴開項側目,我掩眸淡笑,朗聲道:“還望陛下悉心養病,早日康複,早日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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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室殿離前朝太近,恐打擾陛下修養,還是讓陛下搬去麟趾殿吧。那兒離上林苑不過一橋之距,于陛下的癔症有益,殿下以為如何呢?”
廣明殿的窗門緊閉着,陽光從縫隙中擠進來,照出一線光芒,我望着幾案上的玉玺,點點頭:“裴相說的是。”
“殿下可要搬去溫室殿?”
我笑了笑:“眼瞅着盛夏即至,溫室殿早已住不得人,若非阿旻病着常覺得冷,他早該搬去清涼殿了。清涼殿那地方離宣政殿遠,廣明殿又是我自小長大的地方,就不搬了吧。”
裴開項審視着我,眉心的褶子湊在一起,目光銳利:“殿下此後為卿主,所言所行都需思索再三,切不可莽撞,一意孤行,要知道整個大齊百姓朝臣的身家性命都系于殿下一身。”
“我知曉,屆時還請裴相多多提點、指正。”
“還有一事,想必我不用再提醒殿下了。殿下答應過什麼,記得要做到。”
我颔首:“陳家娘子與令郎……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本宮會親自下旨賜婚,成全……良配。”
送走裴開項後,宋君若一個箭步沖上來,雙手箍着我的肩膀,難以置信:“姐姐你……你要親自下旨賜婚?”
“……裴仲琊自小不曾忤逆裴開項,唯獨成親一事屢屢犯錯。隻有我……隻有我,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認命。”
宋君若欲言又止,垂下雙手,不知心裡在想什麼。他又擡起頭:“如果姐姐已經下定決心,那就去做吧。難過隻是暫時的,隻有斬斷過去一切,才能重新開始,毫不回頭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對……”我撫摸着冰涼的玉玺,龍鱗在我的手指上留下一道道褶子,像被割傷的裂口,“隻有斬斷過去一切,才能真正的永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