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他心裡,我總是比“姐姐”這個身份更多一層含義,就如同他現在望向我的眼神,也比敬仰多了許多别的意思。
我傾身向前,撫上他的臉頰。宋君若的手掌貼住我的手背,臉頰輕輕地蹭着我的手心。他的鼻息平緩溫熱,打在虎口處,癢癢的。他的嘴角輕微上揚,眼眸斜着瞥向我,是不同于以往的膽怯與尊敬,而是若有若無的試探與凝視。
嘴唇貼住了我的手。
“阿若。”我喊着他的名字,欲抽手離開。
宋君若卻罕見強硬地箍住我的手腕,不讓我逃走。他的嘴唇仍舊留戀着,在我的掌心印下一個又一個輕淺而濕濡的吻。喘息聲克制隐忍,像深夜睡夢中人的呓語,做着一場經久不息的美夢。
手腕好像有小狗在舔,宋君若攥着我的手,遲遲不敢再近一步。
“姐姐……”他的歎息是撒嬌又是委屈。
“姐姐給你編個辮子吧,好嗎?”我撚出一绺他的頭發在指尖纏繞,“給你編個長生辮,保佑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宋君若好似得到了某種恩寵,笑着爬上床:“那我還要青絲結,你和我的青絲結。”
“這個不行。”
“為什麼不行!有什麼不行的!我就要!”說罷,還未等我應答,他下床拿來剪子一刀就将自己的頸後的長發剪了下來。
他遞給我:“給我編一個青絲結吧姐姐。我要把它戴在手上,帶上戰場,要讓它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是為你而戰的。”
出征在即,我對他心軟非常:“那你去把我妝台上的絲縧拿來。”
宋君若立即展顔,屁颠颠地拿來絲縧塞我手裡:“我還要你的頭發。”
我将手上的東西都給他,拿過剪子挑出一撮頭發。青絲結,是大齊婦人送給征夫的思念之物,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此去經年,山高水遠,你見着着青絲結,就要想起千裡之外還有人牽挂着你,等你回家。
宋君若伸手撫上我的上發,坐近了幾分。他低垂着掩眸,輕聲問道:“姐姐,我替你剪吧。”
咔嚓。一截青絲斷落。
宋君若将我們兩人的長發混在一起,他拿着一頭将另一頭遞給我。我纏着絲縧,左一下右一下地将頭發編織成一條手串。宋君若從我的簪子上取下一顆玉墜子挂在上面,戴上後頗為驕傲地在我面前甩了甩。他笑起來,臉上是得逞的快意,帶着些許羞赧:“謝謝姐姐。”
“滿意了?”
他不住地點頭。
“我都陪你鬧到子時了,明日還要上朝,快下去睡覺。”
“等等。”宋君若抓住我的手臂,手掌滾燙的溫度透過薄紗傳遞給我。
我驚愕地瞪了他一眼。
可他今天晚上似乎并不打算善罷甘休,那雙時時刻刻能夠看見我的眼睛,在夜色與寂靜中閃着不可捉摸的意味。
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悄悄挪着位置卻被他察覺。手掌攀上我的臂膀,将我拉向他——他的力氣好大。
四目相對,宋君若先挪開了眼。
“姐姐,我……我知道你一直将我當做小孩子。但是……但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他鼓起勇氣再次看向我,“如果我能活着回來,你就不能再把我當小孩子了。你必須得承認,我是個能夠獨當一面的男子漢。”
“你一直都是……”
“這不一樣!”他忽然變得認真,“這和你哄我,不一樣。”
我又被拉近一寸,他起伏的胸膛裡呼出的熾熱氣息近在咫尺,我沒來由的心虛。
“裴仲琊能為你做的,我也能為你做。他能為你遠走千裡遊說諸侯,那我就能為你奔赴北境歃血殺敵。裴仲琊會讓你傷心,但我永遠不會。我會一直陪着你,用我自己的能力站在你身邊。你答應我,要相信我。”
心髒酸酸脹脹,少年真摯熱血的誓言比世間任何東西都更加令人心動。
就當作是真的吧,姜毓卿。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實現,不管未來會如何,至少在這一刻,他的心是真誠的。
我碰上他的臉,在宋君若的額上印下輕輕一吻,笑道:“姐姐說過很多次了,我一直都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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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齊的軍隊——異邦眼中的虎狼之師,大齊子民心中的神兵天降。它能讓草原上的遊牧蠻夷聞風喪膽,也能讓所有想要逐鹿中原的野心者垂涎欲滴。
我任命裴開項為征讨阿勒奴大将軍,五旬老将臨危受命,接過聖旨的那一刻仿佛重新煥發出年輕熱血的生機。他的承諾擲地有聲,反駁着“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質問。